言罷,她也不等白墨回應,就徑叫停了準備發船的梢婆,說道:“你早不說戚大小姐來了船上,放簾子吹不得風,我先時進去差點驚着人家。”
白墨聞言一怔,而後擡眸往門簾處看了眼,末了,向她揖道:“是,那小的就不遠送了。”又望向她,“小姐一路平安。”
顔瑛颔首未言,隻待他回了岸上,才又返身走進船艙。
一進門便正對上戚廷筠投來的目光。
顔瑛垂眸向她示了一禮。
戚廷筠等了兩息,而後牽唇笑笑,說道:“顔大姐還是這麼寡言少語,倒是三姐與你更比親姐妹投契。”
顔瑾朝顔瑛看去。
“昨日裡雖托着周大夫的幫襯,卻仍是忙亂地一通頭昏腦漲,戚大小姐忽這麼一說,我恍惚也不知是指的哪家三姐。”顔瑛回視着戚廷筠,神色不動地說道。
戚廷筠微頓。
顔瑾見狀,即向兩人說道:“要走船了,還是坐下當心起浪。”又攜笑對戚廷筠道,“現下倒是少了個能出力氣的,隻方才在踏渡前遇見裴大爺匆匆走過,想是園子裡還有事,我們也不好占着人手。”
戚廷筠看了看眼前這姐妹倆,少頃,淺笑了笑:“我們做客的,本是應有些體諒之心。”又道,“正好我這裡還帶了兩個粗笨手腳,你們若有需要,使喚她們便是。”
顔瑾就将笑容堆得更濃了些,向對方低眉禮道:“戚大小姐好意,我們受領了。”
之後便幾乎一路無話。
船繞了半程,先把戚廷筠一行送回了城北玉帶坊的戚府船亭,待看着人進了門,梢婆才又載着顔家姐妹複往城東駛去。
艙室裡仍是靜悄悄。
顔瑾斟酌了半晌,開口說道:“姐姐,我看戚大小姐像是有意等我們同行,意欲示好的,隻你先前卻當着她的面返回去遣走了白墨,恐怕她會心存不悅,要不……”
“說到底,白墨是裴家的小厮。”顔瑛緩緩将目光回過來,無波無瀾地打斷了她的話,“除非你将戚廷筠的喜惡看得比家裡要緊,否則你我便該少摻和。”
顔瑾一頓,卻聽顔瑛又繼續說道:“不過她既有心示好,你自也可趁水推船,此事并不妨礙。”
顔瑾聞言,不禁道:“姐姐原來已看出戚大小姐的意思。”
顔瑛收起落在對面的目光,神色并語氣淡淡:“她連簾子都不肯開,想是并非專擠到這船上等着裴大爺。”
顔瑾聽着她這般說,一時想到秋霜抱在懷裡的包袱,不免又緊了緊背脊,沒有再言語。
回到探花弄,姐妹二人便先同去了顔家長輩面前上覆。
顔太太外出去了庵裡,顔同文正好在李月芝房裡說話,夫妻倆見她們提早到了家,不免都感詫異,顔同文即問道:“可是哪裡做地不合人心意?”
他這話是向着顔瑛說的。
“昨日船宴上出了些意外,裴府體諒,暫停了義診。”顔瑛隻三言兩語這般帶過,然後便拿出封銀,走上去交到了李月芝面前,“這是裴二爺使人送來的,另還有些酒食,已讓人放在前頭了。”
李月芝一怔,旋問道:“什麼意外?”随即看向顔瑾,“你們沒事吧?”
顔同文已伸手來把銀子接了過去,一面将紅封打開,随口插道:“你安心便是,她們既都全須全尾站在這裡,自是無恙。”
顔瑾站在顔瑛身後,擡眸望見李月芝,輕回了句:“奶奶放心,我們都無事。”
顔同文這裡一過手便已約知銀重,落後果從封中拆出了二十兩,再一看成色——上好的紋銀。
顔同文握着銀子,轉向李月芝笑道:“我料着裴家大方,卻不想這般慷慨,她們這才去幫了一日忙呢。”又問顔瑛,“你先前說這酬勞是裴二爺使人送來的,他如何會親自過問?”
顔瑛迎着他目中期待,神色不動地回道:“昨日船宴意外,是裴翰林及時領人來處置,方保衆人安然。”
顔瑾接道:“都是多虧了裴二爺,姐姐才沒有受傷。”
顔瑛微頓,眼尾餘光自她面上轉過,蹙了蹙眉。
李月芝聽了已喚道:“蓮姑,你險些傷着了?”又忙問,“那是多大的事故?”
“沒有什麼,隻是船艙有些漏水,我自己腿腳慢了些。”她說,“滑了一下。”
顔同文回手将銀子放在了桌上,下颔微擡,目中發亮地說道:“這是裴翰林對咱們家的恩情啊,我少不得要親自登門拜謝。”于是叮囑李月芝,“你叫人備些酒禮。”
顔瑛看了他一眼,垂目禮道:“那女兒便先告退了。”
顔瑾也跟着她要出門。
顔同文忽想起什麼,又把顔瑛給叫住了,顔瑾惦記着秋霜那裡的包袱,便自行先回了屋。
她一回房就先把門關了。
秋霜還守着那包袱站在桌邊,見顔瑾過來,就忙忙打開,從衣服底下拿出了那方巴掌大的攢盒。
顔瑾開盒拿出了那張紙。
另一邊,顔瑛還站在顔同文面前,看着她父親慢條斯理地啜了兩口茶,然後對她說道:“潘家那邊才來了信,約說軋神仙廟會那天讓你和潘大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