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璟已垂下頭拿起方才看的那本文書繼續翻閱起來,從菱花窗透來的煌煌天光,映亮他冷峻的面容,隻見他眉頭緊鎖,似是千萬心緒萦繞其中。
沈靈薇忽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隻好閉上菱唇,不情不願地将兩本字帖和一沓宣紙毛筆等物拿到一側梨花木桌案上,坐下來定了定神,拿起筆有樣學樣的臨摹起來。
直到對面傳來書寫的沙沙聲,謝璟才擡-起-頭看向沈靈薇。
少女低垂螓首,背脊挺的筆直,握毛筆的姿勢卻如同握劍,好似僵硬地不知怎麼放松,如黛的眉峰微微蹙起,看起來極不擅長做此類事,和前幾日在驿站和刺客單打獨鬥英姿飒爽的模樣,大相徑庭。
謝璟自小學武,自是清楚練琴棋書畫的艱辛和練武的辛苦壓根沒得比,這也是女子不願習武的原因。
再觀她一身的武藝,單論心性和堅韌,也并非傳言中好吃懶做的無鹽女,至于練字,不過是寸有所長,尺有所短罷了。
思及此,謝璟眸底露-出微末贊許之色,唇角微微勾起,心頭對她那目不識字的不滿消散得無影無蹤。
一個時辰後,沈靈薇累得手都酸了,總算臨摹完了兩本字帖,忙獻寶似的遞給謝璟審閱。
謝璟原想着她的字再差,也差不到哪去,萬沒料到她能差到連自家六歲小侄子的字都不如,剛皺起眉頭。
沈靈薇已懊惱地扯了下腮邊碎發,小聲喃喃地解釋:“我已經盡力臨摹了,何耐筆力有限,隻能寫到這種程度了。”
謝璟隻好作罷,将本子随手扔在桌案上,雙手疊起放在腹部,“說罷,想讓我幫什麼忙?但醜話我先說到前頭,若是........”
沈靈薇經過方才那地獄級的臨摹字帖後,哪敢再觸他逆鱗,忙打斷他的話:“放心,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是我妹妹不幸被人哄騙去了信物,我聽她說那人在戶部任職,便想着中尉整日在衙門行走,與戶部打交道最多,應該認識此人,就像讓中尉幫我牽一下線見見此人。”
謝璟何其聰明,一下聽出她言外之意,是關乎内宅女子閨譽之事,這才不敢對外聲張,不得已找上了他幫忙,眸色微閃,“我今日還有公務在身,不去戶部。”
沈靈薇見他沒拒絕,頓時輕松口氣:“不急于今日,明日後日也行。”
“之前怎麼從未聽說你還有個妹妹?”
提起這個,沈靈薇臉上神色淡了些,“沒聽說過,不代表沒有。”
謝璟見她不願多談,眸色漸深,慢條斯理道:“三皇子和戶部走得也近,處理此事他最合适,你為何舍近求遠找我幫忙?”
沈靈薇鴉羽般的眼睫輕顫幾下,言辭閃爍:“他,他最近比較忙,騰不出手。”
沈靈薇說完,擡起杏眸不悅地瞪他一眼:“看在之前我幫你抓趙王餘孽的份上,你就幫我這一次嘛,要不這樣,作為交換我願意回答你一個問題,怎麼樣?”
此話正中謝璟下懷。
謝璟斂容黑眸審視地盯着她,“那你先告訴我,為何這麼關心趙王謀逆案?”
沈靈薇萬沒料到他上來就問此事,臉上慌亂一瞬,怕他瞧出端倪,忙避重就輕地胡謅道:“呃,若我說,是我前幾天做了一個噩夢夢到的,你信不信?”
謝璟就知她不會說實話,輕嗤一聲,“無稽之談。”從紫檀木椅上站起身,震袖朝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