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謝璟換好衣衫從浴室中走出。
昏黃燭光下,隻見男人身姿挺拔,周身幹淨爽利,可若細看的話,不難發現他臉上的疲态,甚至人也看着比之前清瘦許多。
劉氏知他最近一直在督辦趙王謀逆案,可苦于線索中斷正心力交瘁着,見狀不免心疼,忙吩咐旁邊丫鬟:“快去小廚房端一碗參湯過來。”
丫鬟應諾忙去了。
待屋中隻剩兩人,劉氏在小榻上落座,憂心忡忡地提起剛才心中驚疑之事:“你不是一貫看不慣燕王府的做派嗎?今日怎麼忽然想着出手相救沈靈薇?”
謝璟見她問詢臉上倒是沒太驚訝,他撩袍在她旁側落座,拎起手邊的白玉瓷壺,自顧自地倒了一盞涼茶,嗓音清潤如山澗溪泉:“燕王行事雖粗野,但為人還算正派,兒子平日和他交際不多,談不上看不看得慣他的做派。”
說完,隻見他話鋒一轉:“且今日那種狀況,莫說是兒子,就是換作旁人也會出手相救她的。”
劉氏是知自己兒子脾性的,和他那個迂腐的爹一個模樣刻出來的,整日将鮮廉寡恥挂在嘴邊,行事最是君子不過,再見他這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心裡擔憂頓時消散不少。
“也罷,但她到底是姑娘家,眼下又許給了三皇子,若你之前沒和她議過親,你今日救下她倒也沒什麼,可就怕有人拿你們曾經議親的事又嚼舌根,燕王府和三皇子覺得丢了臉面,再鬧出什麼事端來。”
謝璟端起茶盞的手一頓,猜母親說的“事端”是幾年前燕王得知他爹拒絕他和沈靈薇的婚事時,拿着兵器來齊王府大鬧一通的事,臉色微沉:“應當不會,今日三皇子也在場。”
劉氏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如此甚好,不過以後你若沒事,還是少和她接觸為好,免得我們兩家再生龌龊。”
謝璟臉上神色微僵,半晌後,仰頭将茶盞裡的水一飲而盡,擱下茶盞仿佛下定決心般陌聲道:“兒子省的。”
甚至哪怕今日母親不特地過來提醒他,經曆了白日和方才自己難以自控的事,待他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後,他也會自覺和她撇清關系,再不往前僭越一步。
而且,他們的關系也隻能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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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沈靈薇回到燕王府後,心急火燎地先去姑母那問她父親可否給她回信的事。
平陽公主好笑地嗔瞪她一眼,言之京城距遼東路途遙遠,她爹沒那麼快收到信,讓她回去安心等着便是。
可沈靈薇哪敢再坐以待斃。
算起來這也是她大意了,之前她剛重生,見司亦塵在外人面前假裝對她情深義重太過成功,便想着若他在無錯處的情況下,她貿然提出和他退婚,定然會掀起軒然大波。
屆時,極可能出現一邊倒維護司亦塵的情況,輕則令她名聲受損,重則,阻了他的大計,定如上輩子那般引起他的反擊,禍及家族性命不保。
所以,退婚一事,她才想徐徐圖之,這才一回京便偷偷告訴姑母,便是怕打草驚蛇。
可讓她萬沒料到的是,司亦塵遠比她想象的機警,甚至這些天在她委曲求全百般遮掩之下,竟依舊看出了她對他的疏離,進而不動聲色地反擊,今日若非謝璟敏銳,察覺到她落水之事不簡單,帶着她查探小船。她還被蒙在鼓裡。
而今,若她再這般任由事态發展下去,說不準下一次她就不是落水,而是丢掉性命了。
然而最可恨的是,上輩子她一顆心都撲在了司亦塵身上,極少關注别的事,哪怕死後知道了一些司亦塵殺死她的目的和攪亂朝堂的事,可也如管中窺豹,不知全貌,令她現在想要對付他都不知從哪下手,更遑論她想先撕掉他一直以來對她“情深義重”的假面了。
思及此,沈靈薇回房後一直長籲短歎,好不郁悶。
雪玲見她神色恹恹的,轉身彎腰幫她鋪床,邊心有餘悸地慶幸道:“今日多虧了謝中尉相救,小姐才能脫離險境,老夫人知道皇太子也跟着落了水,當即也吓得不輕,忙解了您的禁足,還說明日要帶着您去齊王府道謝呢。”
沈靈薇頭也未回地随口道:“祖母不過随口說說而已,她不會去齊王府的,頂多會備上賀禮,讓下人去一趟走走過場。”
誠然如沈靈薇所言,以眼下燕王府和齊王府的關系,能不互扯臉皮已是好的了,就更不用提上門拜訪了。
雪玲深以為然地點頭附和:“那倒也是。”說完轉頭問她,“對了,七日後的春日宴小姐想穿哪套衣裳去?”
沈靈薇被問得愣住,轉頭看過來,脫口道:“什麼春日宴?”
“就是前些時日皇後娘娘辦的呀,說是用來給宮中皇子和公主以及諸位藩王子女婚配之用,小姐以前不是最喜歡參加春日宴嗎?怎麼今日忽然不記得了?”
經雪玲提醒,沈靈薇忽想到上輩子春日宴上發生的一件事,眸子一亮,登時有了對付司亦塵的主意,她忙從小榻上跳起來,幾步走到箱籠前,“快把我之前最明豔的衣裙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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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的春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