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無人的山澗時,在前面快步行走的殷文君,看到站在不遠處山坳旁焦急等待的婦人時,提起裙擺飛奔過去,撲入婦人懷中,哽咽低喚:“娘。”
沈靈薇和謝璟見狀忙矮下身子,此處正好是一凹陷的土坡,沒入腳踝的雜草霎時遮掩住兩人的身形。
沈靈薇屏住呼吸,用氣音對謝璟道:“這個紫衣婦人我認得,是殷文君的生母,李氏。”
謝璟點頭示意知道了。
與此同時,那緊緊抱着殷文君的婦人,忽擡手用力捶打殷文君的後背,痛心疾首地大聲痛斥她:“你這死丫頭,從小嬌生慣養的,就連喝茶都要喝溫熱蜂蜜水,如今住在這腌臜地,身邊除了兩個丫鬟外,什麼都沒有,如何受得了?”
“可你就是倔,當初放着當執金吾的謝璟不嫁,非要選司亦塵那個落魄的皇子,說什麼他非池中魚,早晚有一日會沖破雲霄登基為皇,可到頭來,你看看你跟着他落了個什麼下場?”
殷文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依舊哽咽着辯駁:“他有苦衷。”
劉氏見她被司亦塵都害成這般了,還出言維護他,當即怒不可遏地用力将她從懷裡推出來:“他堂堂一個皇子,想要什麼沒有?能有什麼苦衷?”
殷文君見劉氏動了怒,再不敢頂嘴,隻一個勁垂頭擦淚。
劉氏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有些重了,再開口時軟了語氣:“我今日是背着你爹來看你的,在此處待不了多久,娘就長話短說,皇後娘娘不知怎麼知道昨夜三皇子來找你的事了,非常生氣,今日一早就把你嫡母召進宮,想要将你打發出去随便找個人嫁了,娘人微言輕又無用,幫你做不了主,但娘就是死也不會把你随便嫁出去的,你現在便回去趕緊收拾東西,待明日一早随娘去鄉下避一段時間的風頭,凡事等三皇子和沈靈薇成婚後再說。”
殷文君聞言大驚失色,痛哭流涕地搖頭:“娘,我舍不得殿下,我不走........”
李氏怒其不争地又開始訓斥殷文君:“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
沒一會兒,母女吵着吵着抱頭痛哭起來。
謝璟眼神示意沈靈薇跟随他從旁側小道離去。
可對于沈靈薇而言,兩人的對話信息量可就太大了。
其一,這輩子她尚未被司亦塵毒死,可殷文君怎知司亦塵這輩子一定會登基為帝?難道她也重生了?
其二,是誰把司亦塵昨夜找殷文君的事告知的皇後娘娘?
其三,殷文君竟然曾和謝璟說過親?她之前怎麼從未聽說過?不過,可憐她所托非人,竟放着眼前的大好男兒不嫁,選了個糟粕。
沈靈薇思及此,說不出是惋惜還是憐憫她,同她一樣遇人不淑,不覺搖頭。
旁側的謝璟見狀,轉頭探究地盯着她:“在想什麼?”
沈靈薇目光落在他臉上,想到昨晚他還因對殷文君愛而不得而喝酒傷神,而今,殷文君處境堪憂,他嘴上雖什麼都沒說,可心底應當是極難過的吧?遂不覺問了出來:“你覺得殷文君人怎麼樣?”
謝璟不知她其意,但對他而言,做不出對一個弱女子落井下石,便如實答話:“尚可。”
此話聽到沈靈薇耳中,卻成了另一層含義,他對殷文君依舊情深義重,遂眸色一閃,提起了先前應下他的事:“我之前不是答應你幫你做一件事嗎?”
“嗯?”
“我同為女子,對女子還是有一些了解的,若你想把殷文君從司亦塵身邊搶回來的話,我或許能幫上點忙。”
謝璟聞言驚愕不已,繼而險些被這番話氣笑了,原來她昨晚仗義地陪他喝酒,并非傷懷司亦塵的背叛,而是誤以為他對殷文君有情愫,思及此,謝璟舌尖抵着腮幫子,陰恻恻道:“我對她無意,也不喜她。”
還臭鴨子嘴硬。
沈靈薇不覺翻了個白眼,“你不用在我面前說氣話,我都懂得,之前我還沒發現司亦塵背叛我時,他每每惹我生氣,我也和你一樣總愛說反話,可到頭來生悶氣的總是自己。”
謝璟漆黑的眸子如寒潭沉星,滿是陰郁:“所以,你說不愛司亦塵也是反話了?”
“還是說,你幫我有一半也是出于私心,想要氣司亦塵?”
沈靈薇一噎,一時找不到措辭反駁,“我——”
但見謝璟臉色陰沉的仿佛要滴出水來,以為他被她窺到心事而不悅,感同身受地想,此刻若換作是她,她也不願被人揭穿僞裝,便混淆真假參半道:“也,也算是吧。”
可她的表情卻并未有一絲對司亦塵背叛她的惱怒。
謝璟如福心至般忽然想通她為何對他提出這個馊主意,原來是想要幫他。
看來,他在她心中也不是全然沒有分量的。
思及此,謝璟滿腹心酸和郁悶一轟消散,隻餘歡愉。可他卻煞有介事地皺眉,直勾勾的盯着她,臉上那雙幽深眼眸,仿若盛滿了漫天花雨,“那好,我沒有取悅女子的經驗,不如你.........教教我?”
最後三個字,男子清越的音色微微上揚,如一蓬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撩撥在她心上。
隻一刹那,沈靈薇感到半邊身子都酥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