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慌亂，緊張地攥緊身下被褥，正猶豫要不要借機睜開眼時，額頭上那濕熱之物移開了，耳畔響起男人低低的納悶聲：“今晚睡這麼早是病了嗎？但摸起來也沒發熱。”

卻是男人不知是用指腹，還是用額頭輕碰了下她的額頭。

竟是虛驚一場！

沈靈薇緊抓被褥的手漸漸松了，聽到身邊又響起窸窸窣窣之音，猜不到男人在做什麼，再不敢裝睡，忙不着痕迹地翻了個身，揉了揉惺忪睡眼，捂着嘴打了個哈欠，狀作剛看到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驚疑的小嘴微張：“你回來了？”

謝璟見她這如魚得水的“演技”，臉上笑意越發深，也不欲揭穿她：“嗯，吵醒你了？”

“沒，沒有。”沈靈薇哪敢說自己剛才壓根沒睡着，胡亂點了下下颌，再開口說話時，見兩人身子幾乎貼在一起，乍一看有些耳鬓厮磨的親昵，臉上越發燙得厲害，忙用右手撐着床榻坐起身，後背貼着牆壁，含糊其詞道：“我是被渴醒的。”

“我去給你倒杯水。”謝璟聽後，下榻去屋中央的桌案前倒了盞茶，自己先喝一小口嘗好溫度後，才又倒了一盞溫熱的茶端過來。

沈靈薇被他細心的舉動感動到，頓時忘了心頭牽挂的事，接過茶盞喝了幾口，脫口道：“你平日在府中做事也這般細心嗎？”

隻着雪色中衣的謝璟，坐在床榻邊沿，“慣常是這樣，為何如此問？”

“沒，沒什麼，隻是覺得你們這些人，很少有人會做這些小事。”

甚至就連她表哥，武藝雖不高，但整日将“君子遠包廚”這些話挂在嘴邊，就連平日出門也要帶上好幾個丫鬟貼身服侍，而他身為執金吾，身份尊貴，私下卻過得和普通人并無二緻，着實令人驚訝。

謝璟接過她手中的茶盞放在桌案上，輕笑道：“這有什麼，之前在軍營時，什麼事都要自己做，别說是這些端茶倒水的小事，就連出征時，遇到漫天野地裡沒有吃食的時候，我連生肉和蛇血都喝過。”

“啊？這麼慘？”沈靈薇驚疑地瞪圓了一雙明眸。

許是這個話題勾起了他心中深藏的記憶，謝璟語氣頓了下：“慘嗎？但我卻見過比這更慘的。”

那些上戰場的将士，皆有兒有母，可為了保家護國，不惜拼盡自己的性命，也要和敵人厮殺到底，有的甚至直到戰争結束連屍骨都找不到。

見他臉色變得凝重，沈靈薇忽有些心疼這樣的他，喃喃道：“那你那些年應當過得很辛苦吧？”

若論辛苦，謝璟覺得他和那些丢掉性命的将士比起來，算不上什麼，隻不過是身為将軍的職責所在，比旁人承受的責任和重擔更多。

可今日卻是她頭一次這麼關懷自己，謝璟心頭微暖，挑唇直直看向她，輕笑：“不算辛苦，不過，你忽然問這些做什麼？”

沈靈薇眸色躲閃，她自是不會告訴他，她這幾日想到他上輩子全家被流放慘死的事。

而今重來一世，司亦塵一日未除，他便危險一日，甚至還極可能步上輩子的後塵，便遮掩道：“沒，沒什麼，不過是忽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有感而發。”

那時候他被流放，看着全家人逐一死在自己面前，應當也很無助和痛苦吧，以及，他之後消失的那幾年，是否也和他嘴裡說的那樣，面對惡劣的生存環境，要吃生肉和喝蛇血為生。

“不好的事？”謝璟何其敏銳，一下子便抓到話中重點，且，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從她嘴裡聽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了，他咀嚼這兩個字，反問道：“是關于我的嗎？”

沈靈薇這才察覺到自己方才一不留神說漏了嘴，她心頭一窒，幹笑地打馬虎眼道：“也算是吧，而且自古有雲，伴君如伴虎，萬一哪日.你不留神得罪了聖上呢？這當然也算不好的事。”

沈靈薇說完話音一轉，認真地盯着他的臉，鄭重道：“不過，你放心，若真的有哪一日，我會幫你的。”

謝璟望着眼前稚氣未脫的少女，她分明還處于懵懂無知的年紀，卻大言不慚地說要幫他，簡直自不量力到了極點，心頭好笑，但又從中沁出幾分甜蜜，令他身心舒暢。

謝璟伸手寵溺摸了下她的發髻，這樣純潔又美好的女子，他怎能不愛？遂強行克制着想攬她入懷的沖動，好笑地道：“好，到時候你可不能食言。”

“當然！”

少女志得意滿地哼了一聲。

因這個話題，沈靈薇對他的戒備心頓時少了許多，也沒方才那般尴尬了，她拉起被褥就要躺回床榻上繼續睡，中途不知想到什麼，懊惱地低叫一聲，又直直地看過來，欲言又止道：“謝璟，你這會兒困嗎？我有件事方才忘了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