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走過去喚道:“殿下。”
蕭禹幾乎在擡頭的一瞬間,眉間的褶皺就變平了,他放下信件道:“阿扶回來了,過來坐。”
帳内簡陋,隻有一個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這種東西還都是用木闆臨時搭成的。唯一的一把椅子在蕭禹身後,沈扶應了下,走向蕭禹身後。
“我翻看了地勢輿圖,及此地近十年的天象記錄,此處确實每年都雨多,卻從未發生過山洪。”
帳子裡的燈暗到沈扶與蕭禹不過隔了幾步,還有些看不清他的眉眼。
沈扶道:“那夜我在欽天監觀天象,便覺此處的天象異常,給高力哥看過後,他也這般認為。”
蕭禹語氣沉重:“往年無事,唯今年這般。”
沈扶道:“神寨中曾有一本禁書,那書上記載了能改變天象的禁術,後來放禁書的高閣被一把火燒盡。在此之前,不知有沒有被那提前出去神寨的人拿走。”
“用此書改變天象,隻一次便有數萬人傷亡,這書在他們手中,豈非若拿捏天意那般容易。”
“不好說,但萬物相生相克,天地兩分生兩儀。”沈扶道:“以禁術害人,便是在上天眼下作怪,不僅會傷作怪之人的氣運,其餘幫兇也會有天譴。”
雖常說惡有惡報,惡人自有天收,但做惡之人活過百歲之人亦是不少。
若擎等着天譴,黃花菜都涼了。還是得以個人之力,懲除奸人。
沈扶與蕭禹對視一眼,二人皆不是那善主,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一眼之間,幾乎是瞬間便明了彼此之意。
沈扶道:“有問就有答,有惡就有善,縱是禁術,也有破解之法。殿下給我些時間,定能找出破術之法及背後惡人。”
“自然,我信阿扶。”蕭禹道:“現下洪水平緩,下遊之處我也派人提前過去防範。明日前去碧州,這些災民有了暫時的安身之地,便可最大程度減少傷亡。”
“殿下英明。”
不知何時,沈扶滿身的刺已經逐漸變成軟毛,口中也跟着那宮人們學了不少圓滑之詞,這般奉承的話張口就來。
蕭禹失笑,本想打趣一二,阿蝶忽然在外敲了敲帳子。
“殿下,沈大人,長風和高侍衛回來了。”
蕭禹道:“讓他們進來。”
長風和高力在片刻後進來,二人皆是一身黑泥,渾身上下散發着不可名狀的味道。
“如何?”蕭禹問道。
長風道:“回殿下,我們自上遊耳下,一路尋到洪水盡頭之處,都未發現勐王殿下的蹤迹,倒是……找到了這個。”
蕭禹的眼睛夜間亦能視物,是以他伸手接過長風手中之物,隻看一眼便知這是勐王的腰牌。
蕭禹心下一冷,問到:“何處尋得?”
“在下遊半山之處,一極低山溝中,橫着山壁長出的大樹枝上挂着的。”長風道:“晨起之時,洪水沖過整個山溝,被沖到那處之人,縱是沒被淹死,也會被山石撞擊……”
長風并未說完,沈扶也能想象到當時情景,這勐王殿下多半喪生。
蕭禹輕“嗯”一聲,把手中腰牌遞給長風道:“派人入宮禀報,把這腰牌給父皇吧。”
長風道:“是。”
二人下去之後,阿蝶端着兩碗清湯面走了進來。
“殿下,大人,吃些東西吧。”
一日内陪皇帝祭祀,出宮後奔波救災,二人早就腹中空空。
“嗯。”蕭禹道:“端進來吧。”
二人站在桌子邊吃完後,沈扶從懷中摸出香囊遞給蕭禹。
“殿下帶着這個吧。”
蕭禹接過,将那香囊舉在鼻子前聞了聞,除了草藥的香氣,香囊已經染上了些沈扶本身那股溫暖的味道。
他笑着問道:“這是什麼?”
沈扶道:“我問林院判要的香囊,可以防蟲咬,殿下帶着吧。”
“好,多謝阿扶。”
蕭禹把那香囊放入懷中,香囊殘留的熱意傳到胸前,又被更熱的熱意包裹。
蕭禹拍了拍胸口,朝外喚道:“阿蝶,你去取一床被子,讓高力打一桶水來。”
“是,殿下。”
阿蝶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外面安靜下來。眼見屋中的燈将要燒完,沈扶道:“殿下歇下吧,我走了。”
沈扶說着就往外走去。
“等等,阿扶。”
蕭禹連忙拉住沈扶的胳膊,沈扶無防備後退一步,又險些撞在蕭禹懷中,她連忙撐着蕭禹的胳膊道:“殿下還有何事?”
懷中之人眼神明亮,蕭禹抿了下唇道:“營帳不多,外頭人也雜,阿扶今夜宿在我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