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愈發大了,太子中毒受傷的消息如同落雪一般飄向各宮各院,乃至京城天下。這使得原本看起來平靜之下的朝堂局勢,瞬間變得暗流湧動,朝堂各方派别也逐漸露出頭,開始蠢蠢欲動。
太子派的大臣都是朝中重臣,太子不在,衆人雖不至于群龍無首,但還是有幾個慌亂之人。尤其是那日東宮之事被誇張傳出,站隊其餘皇子黨派的有心之人,便借此在朝堂宮外大肆宣揚太子的病已經難救,甚至于活不過年。
東宮太醫不間斷進出,國庫中的上好藥材一箱箱進入東宮,這使得原本太子黨派堅定不移的人,也有人開始緩緩動搖。
衆人左等右等,各方開始向外派人,都是為了确定一下蕭禹是否真的出事。有人借探病之名前去東宮探望,但被東宮兵将擋回,也有人前去皇帝面前,委婉套話卻挨訓的,但不論是用何種手段去探情報之人,皆是無信而歸。
冬月去,臘月來,東宮大門打開。衆人翹首以盼,未能等到太子的消息,倒是等到沈扶開始進出東宮,入欽天監上值。
沈扶自從入宮,便鋒芒畢露,不少人早就懷疑她與那彌陽族有些關系,她住進東宮後,又被皇帝親自提拔,太子多次護着她,明眼人早就看出沈扶與太子關系匪淺。
如今沈扶不過一月不露面,本就單薄的身子驟然消瘦,面色也從簡單的膚白變得有些蒼白,行在被幾場白雪覆蓋的宮道之上,仿佛一陣風便能吹倒似的。
如此這般,衆人看着沈扶,心中倒是有些底了。
謠言越傳越大,如狂風過境般席卷京城,不過讓衆人笃定猜測的,還有一重要原因是皇帝的态度。
自蕭禹病重不會被治愈的消息傳出,皇帝就從未有過動作,再不似從前般聽聞謠言便強硬堵住衆人的口,反而将朝堂之上将太子的人打亂四分,乃至太子所司職務都分給了其餘同在朝堂的皇子。
凡此種種可見,太子所中之毒或許太醫真的束手無策,命僅靠珍惜藥材吊着,不知哪日便會薨逝。
臘月初七這日,沈扶如往日般前去欽天監上值,隻是她一出東宮門,便覺得有人跟在身後。一路行至欽天監門口,身後之人的存在感愈發的強,沈扶偏頭之時,拐角之處的黑面人就那般明晃晃站着,好似一點都不怕被沈扶發現似的。
“大人?”阿蝶疑惑地看着站在門口不動的沈扶說道:“您是忘記什麼事情了嗎?”
冷風過門,沈扶理了理大氅的領子道:“阿蝶,你跟我進去放下這些吃食後,便回去東宮照看殿下吧,不必守在我這裡。”
阿蝶身為東宮的大宮女和蕭禹的親信之人,何事都知曉幾分,聞言她點頭應下道:“是,遵大人命。”
二人一同進去欽天監後,阿蝶伺候着沈扶更衣點香,暖了屋子後便走了。沈扶坐在窗邊矮幾之前,不過片刻,那黑衣覆黑面之人便從門口大搖大擺走了進來。
進屋之後,黑面人關上屋内,站在屋子中間,笑問沈扶:“許久不見,沈大人安好?”
在涼亭中與她密談,給她送藥之人,都是此人。沈扶放下卷宗,擡眼看向他。
沈扶雖是坐着,但姿态如松柏般挺拔,淡然反問道:“你覺得呢?”
黑面人笑道:“沈大人不愧是彌陽族的神女,做事狠辣,不拖泥帶水,很有女将風範。”
沈扶面上無甚表情,但眼中有一絲哀傷,她就那般看着黑面人不言語。
黑面人被她看的有些發毛,他收起臉上的笑,走過去坐在沈扶對面的地上,手肘撐在桌案上微微前傾着說道:“我長話短說,上主已經知曉沈大人所做之事,此次上主命我來,是給沈大人再送一劑藥。”
沈扶皺眉,問道:“太子将死,何須再用下毒?”
“上主信輪回轉世,這副藥是太子死後,不準他靈魂轉世的死藥。沈大人司占蔔之術,定然聽過這種說法。”黑面人說道:“現下太子雖将死,但還未死。夜長夢多,沈大人早些将這副藥喂給太子吃就是了。”
沈扶胸膛起伏愈發大,呼吸聲也重了些,顯然是氣急。
“怎麼,沈大人不舍得?”黑面人笑道:“不過一個男子,沈大人日後想要何人不可……”
眼見黑面人又要說這般污言穢語,沈扶打斷他,氣息不穩地揚聲說道:“藥在何處?給我便是!”
黑面愣了下,指了指胸口道:“我這便給沈大人拿出來。”
沈扶看着黑面人指着的胸口一眼,視線緩緩向上與黑面人對視片刻後,滾了滾嗓子說道:“你坐過來,我自己取。”
黑面人明顯怔住,沈扶看着他呆愣的樣子說道:“怎麼,不是說我想要何人都可嗎?”
“沈大人,我是上主的人……”
沈扶嗤笑道:“怎麼,我剛立大功一件,若向上主讨了你,他能不給我嗎?”
屋内溫暖如春,黑面人卻在在沈扶說完後,瞬間感覺寒從腳起,
“大人……”
沈扶目光陰寒,一眨不眨盯着他看。黑面人這才意識到她是彌陽的神女,是從地獄爬出來的,背負着血海深仇的羅刹。她行走于世間,可與天對話,她無懼任何人,哪怕是皇帝。
“請。”
黑面人斷斷續續說完這句話後,便掙紮着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沈扶看着黑面人因着緊張而不斷滑動的喉結,她伸出食指點了下那喉結後,用指尖輕輕輕按下,黑面人狠狠顫抖。沈扶又用手指劃過他的喉結,一路向下停在黑面人胸口處,她故技重施,指尖在黑面人的胸膛處滑動幾圈後,才伸進他的衣領口袋之中取藥包。
白皙的手進入黑面人的衣裳後,也不着急取出藥包,在那處不停滑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