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抽出一張紙,提筆在紙上寫出那四句話,随後寄給蕭禹。
蕭禹看了沈扶一眼,随後念着紙上的字,“骁勇之人無能,無能之人心機,心機之人無害,無害之人最毒。”
“這便是五殿下崩逝前,給我的那封書信上寫下的。”沈扶道:“勐者,骁勇也。如今看來,五殿下生前那一系列的要命之事,背後怕都有勐王做推手,就連他的死,怕也是勐王要求的。”
蕭禹把那張紙放在桌子上,将這四句話的開頭兩字全都圈起來,在骁勇兒子旁,他寫下勐字後,化了個叉。
“皇叔的封号,乃是前朝皇帝彌留之際,趴在龍床上親手所書的。雖然皇叔因故并未當上皇帝,但在前朝皇帝心中,依舊是皇叔勝過父皇。”蕭禹話音停了下,又道:“前朝皇帝曾經怕皇叔對父皇登基之事心有不滿,還曾給過皇叔一塊令牌。”
沈扶疑惑道:“是做何用處的令牌?”
“此事本無人知曉,是皇叔醉酒之後無意間洩露給父皇的。”蕭禹說道:“那塊令牌,可号令前朝皇帝留下的七百精兵。”
沈扶心下一驚。
蕭禹這般說,便是皇帝和他都查過這七百精兵在何處,且并未查到。這一些年過去,七百精兵自然壯大,難怪勐王有恃無恐。
沈扶道:“難怪。或許勐王真的有了可暫時與朝廷抗衡的兵力。”
蕭禹笑了下,拿着筆在紙上勐王的名字處随意畫了兩筆,而後用嚴肅的語氣說道:“憑他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生在大莊,站在這方土地上,便是前人留下的精兵,也是皇帝的兵。憑他是誰,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想用區區千百人翻覆我朝自立,簡直荒唐至極!”[1]
沈扶看着蕭禹,聞他所言點了點頭,她仿佛也被蕭禹的話震懾,一時竟說不出什麼。
蕭禹生在權利頂端,自幼俯瞰人間,善處以仁愛之心博愛百姓,惡處如諸多皇帝儲君一般,玩弄權利于股掌之中,仰視皇帝後俯察自身,依舊是唯我獨尊。
幸而他善處大于惡,心中依舊是将百姓高高捧起,否則他的一念之差,人間便是天堂和地獄。
“想要動搖江山之人,如大莊毒瘤,遲早有一日會被徹底拔出。”蕭禹看沈扶表情凝重,安慰她道:“阿扶莫憂,一切有我呢。”
沈扶轉頭看着蕭禹,應聲道:“我知。”
蕭禹笑了笑,給她倒了杯熱茶後,又低頭去看那四句話,沈扶則看着蕭禹的發頂,有些神遊。
她進宮乃是為了找出殺了爹娘和族人的兇手,然白雲蒼狗,宮内局勢波雲詭谲,牽扯皇子,牽扯後妃,牽扯貴族。見證越多,沈扶越覺得,自己力量有多渺小。
尤其現下勐王浮出水面,雖不知他是否是殺了爹娘的人,但他定與滅族之事有牽扯,且勐王手中有軍隊,他又是皇帝的親弟弟,财力家産定也豐厚。
最重要之事,便是皇帝信任他。
這樣一個皇親國戚,甚至于連皇帝的嫡皇子,蕭禹都要一次次收集證據,拿到重要的鐵證才敢去皇帝面前說出此事,可見沈扶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如何能輕易動搖他。
幸好,如今證據逐漸補全,她與皇家有同一個敵人,将來的報仇之路或許能輕松些。
沈扶想的入了神,她手臂撐在桌子上,托着臉看着桌上紙裡寫的勐王的名字,心下忽然跳了跳。
以往這般,便是預知的信号,而沈扶作為占蔔師的預知,十有八九是準确的。
她又想起了勐王口中是人是鬼之言,以及蕭禹略微的躲閃和不願細說的樣子,皺了皺眉。
莫非他真有相瞞之事……
“阿扶,你看這裡。”蕭禹單獨将最後一句寫出來,圈着無害二字道:“這句話,很是眼熟。”
沈扶回過神來,并未回答蕭禹的話,而是先細細看了一遍蕭禹的臉,從眉毛到嘴唇,細細以目光描摹之後,将心裡那顆懷疑的種子壓下了。
既然說了信他,便不可再在心中懷疑他,否則便是對他的不公。
沈扶記得,娘說過,愛人之間的信任一旦崩塌,重新的建立會十分不易,她不願和蕭禹有隔閡,去辜負他。
“在想什麼?”蕭禹見沈扶心不在焉,放下筆,也撐着下巴問道。
沈扶被他的動作逗笑了,她輕輕搖搖頭,脫掉鞋子上塌,而後趴在窗邊的桌案上,雙手撐着身體湊近蕭禹,碰了碰他的唇。
蕭禹驚訝于沈扶這般俏皮的樣子,他感覺到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唇上癢了片刻後,便見沈扶準備後退着坐下。
蕭禹連忙伸出雙手,捧住沈扶的臉,制止她後退,而後頭一偏,含住了沈扶的唇。
沈扶被扯的險些整個人趴在案上,她連忙伸手撐住,因着看不見桌案,她的手按在了蕭禹方才放下的沾滿墨水的筆上。
掌心濕漉漉的,沈扶也無暇去管,她放松肩膀,安心與蕭禹接吻。
蕭禹還是那般霸道,舌自口中出,不放過一處地方,四片唇瓣蹭動着,紅逐漸從唇上轉移到脖頸,沈扶費力吞咽着,險些接不住口中的狂風暴雨。
火籠裡的炭将要燒盡,屋内溫度卻愈發的高。一片安靜之中,榻上的吞咽聲格外明顯。
被窗框圈住的兩人無限湊近,片刻之後,再看向窗邊時,已不見人影,隻剩窗外連綿的雪山屹立。
-
是夜,月明如燈,照得樹影晃晃,落在未化完的雪上如水墨畫般。
若谷之外,十個人分别騎着馬在入口徘徊,像是等待着什麼人。一盞茶過後,一個高大的人影從若谷中騎着馬慢慢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