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李桃之對宋沅庭亦同樣欽佩。
她再次看向面前的男人,着鴉青對襟長衫,上頭繡着潔白勝雪的長鶴。
腰側墜着白玉,與他氣質一樣清隽雅緻,那玉随着他的走動間,一搖一擺,李桃之盯着那玉佩,恍然有些臉紅。
前不久,她做了一夢,那男人手如白玉,戳進她唇内,慢慢深入,長指攪動她的牙齒,望着她的眼,嘴角含笑,“乖,喊皇兄。”
她擡着水眸,望向他,聲音含糊,“皇兄”。
那男人眼眸一深,拿住她的手,擱在腰間的白玉上,沉聲,“桃之,替朕解開它。”
那日,那玉佩也如這般,在她手上搖搖晃晃,晃得她最後昏昏欲睡。
回過神來,李桃之忙斂住神色,她手指掐着長袖内的手臂,輕咬唇瓣,怎可,當着皇兄面,肖想那怪異之夢。
萬般不可,此乃砍頭大罪,靜下心來,李桃之斂住神色,不再細想。
*
乾甯宮内,香爐徐徐燃起,煙霧缭繞間,檀香彌漫,甘甜而柔和,窗外雪花紛飛,一片一片落在雕窗上,屋子裡安靜下來,隻餘炭火滋滋聲。
宋沅庭在太後下方的檀木椅處入座,立刻有乾甯宮的宮女,上前為他斟茶。
他端起茶盞,淺啜一口,随後擱在梨花木桌上。
那枚玉佩垂落在椅側,羊脂白,雪白剔透,牌身方形,雕琢卷雲紋及龍紋,雕工精細,線條流暢。
李桃之盯了幾秒,忙挪開目光。
這玉佩,倒與皇兄清隽之氣,相得映彰。
不難怪,那些高門貴女想嫁入皇宮,撇開尊貴的身份不談,單單這張臉,這身氣質,亦能讓那些貴女面紅耳赤。
就連她,從小與宋沅庭長大,也難免被他蠱惑,她平定心思,垂下眸,微微歎了口氣。
四下靜谧,太後瞧了眼啜茶的陛下,良久,開口道:
“陛下,熹微去了元國,這偌大的後宮,就剩下本宮和甯安,這選秀,是否該添上日程了?”
太後的聲音落下,宋沅庭不緩不慢地擡頭,撩眼看向李桃之。
她着煙粉色羅裙,外面是一件白色狐裘,大抵是在外面淋了雪,此刻那狐裘上,雪水正落在白色絨毯上。
她未穿鞋,隻着足衣,身子纖細,像那被皚皚白雪,壓着的桃枝,岌岌顫抖。
他斂眉,勾唇,随後薄唇輕啟,“母後,這事不牢您操心,兒臣心中有數。”
他坐在那檀木椅上,長指摩挲着手中的白瓷,眼神薄涼,即使語氣彬彬有禮,但那渾身散發的清冷勁兒,卻讓太後不再開口。
太後見他不願談論此事,隻能将目光落在李桃之身上。
見李桃之目光落在宋沅庭身上,太後忙睨了她一眼,那一眼有着譏諷,有着警告,李桃之瑟縮了下。
入宮已十載,太後于她無情,隻有利,如若不是她的美貌,怕是她早已死在了将軍府。
李桃之心中煩悶,微微歎了口氣。
片刻後,宋沅庭擱下白瓷,開口,“近日冬至三九天,寒意最甚,母後身體可還安好?”
太後笑笑,“尚可,陛下能來看本宮,已然滿足。”
不似方才的淩厲,她的聲音柔和。
“近日喊來桃之,可是為了和親一事?”他又開口。
這宮中,衆人都喚她熹微,唯有宋沅庭,喊她昔日之名,桃之。
她從小跟母親在江南長大,随母姓李。
因着宋沅庭這聲桃之,李桃之攥住狐裘的一角,眼中泛起水霧,清泠泠的眼眸眨動,内心一片滾燙。
太後瞟了李桃之一眼,面前的女子生得明媚動人,那張我見猶憐的臉上,閃過哀痛,僅一瞬,還是沒逃過太後的眼。
在這上京,論姿色,無人比得過李桃之,論才情,也無人可比。
這翩若驚鴻,玉軟花柔的姿色,恰好可換來國泰民安,有何不可?
那是她的福氣。
若不是十年前,她将李桃之帶入宮中,李桃之早已死在将軍府。
她有何故覺得委屈?
太後斂住神色,望向宋沅庭,輕聲道,“是,本宮想叮囑熹微幾句,恰逢陛下來此,陛下可有囑托?”
宋沅庭端起茶盞,淺啜一口,搖頭,“尚無,此事交給母後吧!”
話落,李桃之眼前一黑,仿若墜入無底深淵,心口劇烈疼痛,她攥緊衣袖,看向那張俊美的臉,咬唇。
為何!
為何皇兄,也這般無情?
她是人,不是任人交易的物什。
黛眉微皺,李桃之瞥向宋沅庭,他正漫不經心,極為淡漠地掀起眼皮,看向她。
四目相望,李桃之心像被針紮似的,細細密密的疼痛襲全身,她眼眶漸漸泛紅。
她生得千嬌百媚,這世間,恐再難尋比她還美的女子,烏發雪膚,眉眼清麗,一張臉怕都沒他巴掌大,嘴唇呈漂亮的櫻粉,紅潤飽滿。
看向他的時候,眼中滿是委屈和無助。
這一瞬間,宋沅庭得出一個結論:她不願嫁。
這般想着,不知為何他的呼吸一窒。
胸口疼痛襲來,又密又麻。
何故如此呢?
*
微光下,李桃之眼眸閃爍。
她是不願嫁,誰不知元國太子兇殘暴戾,府上佳麗無數,更時常出入煙花之地,這樣的人,怎是良人?
但在國家社稷面前,她的這點委屈算什麼呢?
可夢裡皇兄的溫柔,和眼下冷淡的模樣,讓她覺得怅然若失,這事還能有轉機嗎?
她着實不願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