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怎麼辦......
話一出,李桃之的小臉瞬間蒼白。
女子在這世道本就難,更何況她生了張閉月羞花的容顔......
揪着男人長袍的指尖泛白,背脊陣陣發寒,李桃之不願再想,她松開手,才後知後覺腰間有些滾燙。
方才,皇兄為了救她,掌心就貼在她腰間,涼涼的,當時隻顧着後怕,沒什麼感覺,可此刻,她的腰間卻灼熱一片,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過一般滾燙。
她垂眸,便瞧見那隻擱在腰間,輕敲着玉佩的手骨節分明,白皙如玉,淡紫筋脈,隐約可見,說不出的魅惑。
李桃之慌亂挪開視線,心跳加速。
她又暗自觊觎皇兄了,真是膽大包天。
宋沅庭高大挺拔,此刻站在這窄小的茶館,顯得這地方更加逼仄緊湊,他走至青妄身旁,自他劍鞘裡拔出長劍。
他負手而立,劍被他隐在身後,陽光落在劍鋒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和它的執劍者一樣,威嚴、凜然。
他踱步走至那登徒子面前,眉眼冷峻,雖着白色長袍,頭發束起,以玉冠固定,看上去芝蘭玉樹,溫雅淡漠,但自小權勢滔天,那股子貴氣,無人能敵,隻淡淡瞧上那人一眼,那登徒子吓得腿腳都哆嗦起來。
宋沅庭從背後掏出長劍,舉起,劍刃帶着光芒的灼熱,抵在那人喉間,“剛才哪隻手碰她的?”
嗓音清冽,沉靜,似碎冰渣,隻一句,令人膽戰心驚。
那人咽了咽口水,踉踉跄跄地想跪下,卻被劍刃抵着喉間,不敢動彈。
“這天下,有人負重前行,才換來如今安甯,你這等賊寇,稔惡盈貫,從今日起,便去邊關守着天下,從此,再不許踏入上京一步!”
他氣勢恢宏,聲音铿锵有力,久居高位,尊貴與權勢,已融入宋沅庭的骨子裡,一開口,無人敢質疑他的命令。
那登徒子本就是貪生怕死之人,在權貴面前,更是渺小如蝼蟻,背都挺不起來。
他顫顫巍巍不小心瞄到一旁的李桃之,還未有所神情,那劍已深入幾寸,鮮血啪嗒啪嗒落在了他華麗的衣袍上。
登徒子吓得立刻垂眸,身子微顫,哪有一絲方才的淩厲猖獗,他忍不住匍匐在地,“大人,大人,求您放過小人,小人自願剮目。”
“要你這歹人的雙目有何用?”宋沅庭不屑地看他一眼,冷冷一笑,“不自量力。”
“況且,光懼怕有何用?”
那人聽聞,忙匍匐在李桃之面前,“求姑娘寬恕小人。”
李桃之斂眉,将頭撇開,不願看他,她非聖賢,并沒有包容罪惡的能力,且,她極其厭惡罪惡。
見她這般,宋沅庭收劍,順勢将劍扔給青妄,淡淡道,“砍他一隻手,丢到邊關去。”
青妄接過劍,俯首作揖,“遵命。”
至此,茶館内噤若寒蟬,那群看好戲的,臉色蒼白,雖不知面前所謂何人,但出口成章,且姿态雅緻、尊貴,必定身份不凡。
他們神色讪讪,心中七上八下,世态炎涼,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此事太過尋常,他們也隻是随波逐流,平庸之人,這不能怪他們。
李桃之擡眸,透過那群人的皮囊再看他們,總覺得這些人,不是人,他們隻是披着人的皮囊,實則内裡早已破爛不堪。
他們是野獸,是沒有良知的冷血動物,是同胞有難,卻掩嘴偷笑,毫無一絲憐憫之心的異類。
她垂下眼簾,手指縮緊,指尖嵌進掌心,疼痛使她的心冷靜下來。
這天下,武力隻能維持表面平靜,卻不知這内裡,早已如屍首一般腐爛。
人心比萬物都要詭詐。
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
陽光下,她半個身子隐在暗處,長睫輕眨,似有些後怕。
宋沅庭接過身邊侍衛遞來的帕巾,擦了擦手,一根根擦拭着。
片刻後,他将帕巾丢給侍衛,睨了眼李桃之,沉聲道,“随朕來。”
李桃之垂首點頭,方欲擡起腳步,便見一人朝她走來。
那人着青色長衫,白淨儒雅,他先是朝宋沅庭作揖,随後朝李桃之走來。
“姑娘,可曾去過蘇州府?”
男人嘴角微揚,嗓音溫潤,皮膚過于白淨,一看便是大戶人家養大的公子。
李桃之目光微怔,而後瞧了眼那個高大的背影,靜靜答,“是。”
那人輕拍了拍腿,眼裡閃過灼光,他輕聲道,“姑娘可認識姑蘇的小桃子?”
小桃子?
這個名字過于久遠,在宮闱多年,她早已忘記童年,她是有這麼個小名。
不但李桃之震驚,就連阿茶眼睛也睜大。
“你怎知我家姑娘名喚小桃子?”拽着李桃之的手指忍不住縮緊,阿茶心中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當年在姑蘇,喚她家主子小桃子的人,屈指可數。
那青年微微一笑,“小桃子,我是阿昱哥哥啊!”
阿昱哥哥。
蘇昱。
李桃之面色怔然,她微晃了下身子,十年前,炎炎夏日,蟬鳴聲伴着孩童的笑聲,齊齊灌入她的耳邊。
“阿昱哥哥......”她沉聲。
“桃之,這些年,你可還好?”蘇昱眼中滿是驚喜,連帶着白淨的臉上,也染上紅暈。
李桃之心中思緒萬千,蘇昱已有婚約,即從前他和母親的承諾已不作數。
她看着眼前儒雅的青年,連唇齒間都萦繞着澀意。
就差這一步了,就差及笄那日,蘇昱來求親,便能救她免于和親。
可他呢?
早與京城貴女交換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