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茶館,此刻鴉雀無聲,碧落笑得嘴都僵了,那人也未曾開口。
李桃之離着遠,都能感受到那位身上散發的涼意,她端起茶盞淺啜一口,帷帽下的小臉晦暗不明。
美人送食盒,這事落在旁人身上,是樁美事,可宋沅庭素來生性寡淡,要不是夢裡常常夢到他動情的模樣,李桃之壓根想象不到,這位皇兄放浪形骸的模樣。
微風拂過,帷帽掀起,李桃之那張臉若隐若現,秾麗瑩白,杏眸微光閃爍,鼻子瑩潤俏皮,紅唇不點而紅,每處都恰到好處的完美。
那送食盒的美人,擡眸時,與李桃之的目光對上,她驚愕了片刻,又抿唇,看向面前的男人。
芝蘭玉樹,如高山白雪,清冷孤傲,似乎這世間之事他都不放在眼中。
正是這份淡漠和不羁,最為撩撥人心。
碧落本是糕點鋪的一位掌事的,并非老闆娘,她今日見青妄來,自以為是的親自拿着糕點,來獻給這位幕後掌權者,可......
并未得着任何青睐。
被堵着,宋沅庭微微蹙眉,有些不悅,指尖敲了敲玉佩,他的不耐有些無處隐遁。
蓦然,一陣微風襲來,熟悉的甜梨香湧入鼻尖,宋沅庭手指縮緊,敲着玉佩的力道輕了輕。
陶立垣看見這幕,忙跨過幾個台階,迎上去從碧落手中接過食盒,拉着她的袖子扯到一旁,蹙着眉,歎了口氣,然後轉身,朝宋沅庭躬身,“您請。”
宋沅庭冷冷應了聲,長指自玉佩上松開,踱步往樓下走去,愣是一個眼神也未落在碧落身上。
碧落臉頰一紅,揪着帕子的手指縮緊,陶立垣将食盒又遞到她手上,“哎!我的姑奶奶,你說你招惹他幹嘛?”
皇城腳下,莫非王土。
這位在長安街上的鋪子比比皆是,還沒見過第二個膽子這麼大的。
他搖搖頭,話到嘴邊,卻無從下口,俨然他這嘴皮子,撞見這幕,也有緘默不語的時刻,他沒再看碧落,看着前面高大的身影,匆忙追了上去。
碧落咬唇,提着食盒的手頓了頓。
她本是商戶之女,不久前,有人尋到她,聽聞她掌管鋪子手藝一流,便請她打理福源閣,偶然間,她見過這家鋪子的主子,一見尤為天人,至此難以忘懷。
好不容易見到,沒想到,居然如此冷淡。
她提着裙擺,踩着碎步,上了二樓,又與李桃之對上。
那美人身姿纖弱,着淺色羅裙,戴着帷帽,卻難掩仙人之姿,她思忖片刻,走上前,将食盒撂在桌上,看向李桃之,“姑娘,請你吃全上京最盛行的桂花糕。”
李桃之輕顫着眼睫,目光落在那食盒上,明顯是方才沒送出去的。
她沒拒絕,點點頭,“謝謝姑娘,一同坐下吃吧。”
她的嗓音軟糯清甜,帶着江南女子的嬌羞,聽上去像是清泉流過,舒緩極了。
碧落倒也沒推辭,她坐下,打開食盒,從裡頭端出熱騰騰的糕點,置在桌上,“不好意思,方才讓你看笑話了。”
李桃之眨眨眼,沒應答。
這也并不是初次見皇兄拒絕人。
從前,每次宮宴,借故搭讪的貴女若幹,皇兄和香饽饽似的,人人都想咬上一口,但并不是誰都有機會的。
她深知這個道理,故已習慣。
李桃之并未吃那糕點,雖說她出宮說着是為這糕點,但實則真當這糕點到她面前了,她已然沒了胃口。
碧落倒是有些窘迫,但她甚少見這般美麗的女子,故而也耐着性子與之交談。
可李桃之興緻乏乏,并未多言。
正當碧落覺得無趣時,一個身着深色勁衣的男子走了過來,他手裡拎着包裹好的桂花糕,随後遞至李桃之面前,“姑娘,主子給您的。”
主子?
碧落眨眼,青妄的主子能是誰?
她愕然看向李桃之,果然不出她所料,這般絕滟美人,身上的氣質淡然,與那位相似,想必定是與那位相識。
她低頭,扯了扯手指,眉間晦澀不清。
李桃之也有些震驚,方才皇兄是認出她了?
她輕咳一聲,道了謝。
青妄微微鞠身,随後跨步離開,目光并未在碧落身上久留。
碧落重新打量了下李桃之,她見過帷帽之下,是怎樣的驚心動魄,故而也更好奇她的身份,連青妄都對她有禮相待,這樣的人,身份自然不低。
李桃之察覺那股視線,微微蹙眉,她将桂花糕遞給阿茶,随後起身,“姑娘,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
長安街,繁華非凡,小販叫賣聲不絕于耳,李桃之買個兩根糖葫蘆,一根遞給阿茶,一根留給自己,正欲掏銀子時,她發現錢袋不見了。
頓時,李桃之神色大變。
錢袋丢了是小事,關鍵是皇兄的令牌被她放在了裡面。
如若遇到有心之人,用這令牌做壞事,她就算有九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慌亂之下,她忙将糖葫蘆還給老人家,道了歉,拽着阿茶就跑。
阿茶正打算撕開那糖衣,糖葫蘆便被截走,她被李桃之這舉動搞得雲裡霧裡的。
身後,那賣糖葫蘆的老頭子還在對着兩人叫喚,“光天化日,你們竟想欺負我老頭子嗎?拿了又不買,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