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了,真大了。
晁雨現在也體會到傍晚喝一杯奶茶、直到深夜還眼睛瞪得像銅鈴的感覺了。
她一手拽着毯子側躺、一手揉着太陽穴,忽聽有人輕輕敲門。
肩膀下意識縮緊:“進。”
晁二柱鬼鬼祟祟探進一顆頭來:“姐。”
晁雨:……
沒好氣地問他:“幹嘛?”
“辰辰姐不是拍了張我們的合影麼?拍得怎麼樣,你給我看看。”
他們都沒加許辰懿的微信。
“看這個幹嘛?”
“我好像閉眼了。”
喲,晁雨斜眼瞟了晁二柱一眼。
孩子大了,知道在意形象了。
她擰開台燈拿過手機,看了眼許辰懿的那條朋友圈。
“沒閉眼,就是醜。”
“沒閉眼怎麼醜了?”
“長得醜。”
晁二柱:……
他縮在門邊:“你發我看看,到底有多醜。”
晁雨一樂,就把照片給他發過去了。
晁二柱對着手機看了眼,連聲招呼都沒打,關上門遁了。
晁雨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一時又說不清有哪裡怪。
晁雨這個班上得比較走運。
她入職的那天是周五,上了一天班就迎來雙休。
葛潔要請男生們到家裡來吃飯,慶祝她找到新工作。許辰懿小聲問:“你跟你媽說是在周旭堯公司沒?”
“沒。雖然我和周旭堯互相都沒意思,但要是告訴她我去周旭堯公司上班,她下周就敢給我倆擺酒你信麼?”
許辰懿大笑。
下午她倆閑來無事,倚在二樓的木連廊裡,一邊吹穿堂風,一邊擇葛潔晚上要做的豆角。
剛巧看到晁二柱回家來找東西。
晁雨瞥他一眼,問許辰懿:“你覺不覺得我弟傻乎乎的?”
“不會啊,蠻帥的。”
晁雨大驚:“你說什麼?!”
“當然不是辜嶼弟弟那種帥啊,就是比較鄰家的那種帥,身材也蠻好的。”許辰懿擇着豆角說得渾不在意。
“那是假象。”晁雨索性擦了手,到房裡翻出相冊拿給許辰懿看。
有人把晁二柱和“帥”這種字眼聯系起來,太令她震驚了。
她腦海中的晁二柱,總還是小時候黑黑瘦瘦的瘦猴兒樣。
因為晁二柱身體太差了,三天兩頭跑醫院,一張小臉也苦兮兮的。
後來上了初中,晁二柱在葛潔的精心調養下,身體開始變好。他報複性開始跑步、打籃球,每天兩杯牛奶。
上了大學又開始健身,用許辰懿的話說——“像健身房的那種型男,就是臉長得乖一點、害羞一點”。
許辰懿翻着晁雨拿出的相冊就開始樂:“真想不到你弟小時候長這樣。”
又點點另個小男孩:“這是誰?”
晁雨看了眼:“馬超。他從小蠻倔的,他那時候想留長頭發,他爸不許,拿剪刀給他絞了,他就自己跑理發店去推了個光頭。”
許辰懿繼續翻:“這裡面怎麼誰都有,就是沒有辜嶼弟弟?”
“他好像,從來就不喜歡拍照。”
晁雨回憶起前些天許辰懿在錄像廳前給他們拍合影,辜嶼一個人遠遠站在路燈下,一手插兜,燈光把颀長的身形拉出道長長的影子。
他從小就是那樣。
所有人合影的時候,他總是淡着張臉站在一旁。
所以現在晁雨看着照片,能回想起馬超為什麼剃了光頭、晁二柱為什麼大哭……
但關于辜嶼的很多小事,她都不記得了。
許辰懿問:“辜嶼弟弟從小就這麼酷哦?”
“對。”
就算他在洵州時會跟晁二柱他們一起玩。離開洵州後,他們好像也沒什麼聯系。
男孩們過來吃晚飯時,晁雨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這是她确定兩人間一定有些什麼後,第一次見面。
她幫着端最後一道菜上樓時,唇角微微抿着。
男孩們已經圍桌而坐,葛潔解開圍裙招呼他們:“快吃吧。”
辜嶼不在。
遲了大約十分鐘,平時辜嶼應該已來了,葛潔想起來問:“怎麼二狗子今天不來麼?”
“哦對。”晁二柱這才道:“他有事,不過來了。”
彼時晁雨正咬着筷子間的一條豆角絲,目光落在那道窄窄長長的木樓梯口。
夕陽落過去,一半照進淺金,一半藏進暗影。
一個本應踏月而來、模糊晝夜界限的人,沒來。
晁雨把一口菜咽下喉嚨。
心髒垂墜回地面。是失落?還是松了一口氣?
晁雨對這種感覺太陌生了,很難講得清。
吃完飯,葛潔去給晁正聲送飯了,晁雨接到毛秀珍電話:“雨丫頭,江湖救急!”
晁雨火急火燎趕過去,因為聽葛潔說,毛秀珍前兩天感冒剛去了趟醫院。
老年人體弱,她生怕再出什麼事。
結果她一去,毛秀珍悠悠閑閑仰在躺椅上,搖着蒲扇:“我要學畫畫。”
“你什麼?”
“我要學畫畫!”毛秀珍騰地一下從躺椅坐起來:“我今天去打麻将的時候,張玉珍說她參加了合唱團,憑什麼她多才多藝我隻是個會打麻将的老太太啊!”
晁雨一想,老年人多點興趣愛好也挺好。
她回家把自己以前的素描本找來給毛秀珍。不知道毛秀珍是什麼水平,指着木爬架上的那串葡萄:“你畫給我看看。”
“沒問題。”毛秀珍信心十足,下筆如有神。
晁雨探頭看了眼。
問毛秀珍:“你剛才說,覺得自己沒什麼唱歌天賦,所以想學畫畫?”
“嗯嗯。”
“你唱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