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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四件小事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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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無絕人之路啊!”晁雨去面試的那天很重視,一激動就把眼線畫飙了。

許辰懿把她拉過來,用棉簽擦了幫她重畫:“你好好表現,你這也算事業單位,應聘成功就算上岸了。”

“嗯嗯。”

晁雨拿出自己最好的職業裝,軟緞白襯衫和棠梨褐西褲,搭一雙米白小貓跟鞋。這還是在亞軒時,為了見一個合同上億的客戶時置辦的行頭。

晁雨不想浪費錢打車,讓晁二柱開着五菱宏光送自己過去。

晁二柱看着手機導航:“姐,你這地址是不是不太對啊?”

晁雨也覺得不太對。

車越開越深入老城區的一條老街,煙火氣濃厚得過分。蒸包子的,賣茶葉的,打小孩的。

到了晁雨設置的地址,左邊是一家活禽店,漫天的雞鴨鵝毛亂飛。右邊是一家棉絮店,揚起的棉絮跟雞鴨鵝毛混在一起。

跟天女散花似的。

“嘶……”晁二柱把車停在路邊:“這肯定不對。”

可招聘網站上寫的地址就是這兒。

晁雨下車看了眼,在活禽店和棉絮店之間,一扇小小的朱漆木門緊閉,上面很小一塊木匾,饒是晁雨對木料如此了解,也沒瞧出那是什麼。

很久沒清理,染了油污,很隐約能看出幾個隸書雕字——「洵州市古建築保護管理局」。

啊這……

晁雨想了想:說不定大隐隐于市。

她站在一片亂飛的雞鴨鵝毛和棉絮中,掏出粉餅和口紅補了個妝,又理了理襯衫領口和西褲,謹慎敲門。

裡面沒人應。

晁雨又敲了敲。

還是沒人應。

作為一名逼上絕路裸辭人,晁雨鼓起勇氣,把門推開了。

一個巴掌大的逼仄空間,一扇氣窗開得很高,一縷陽光照着滿室灰塵亂舞。一個光頭老頭兒,正勾着腰坐在一台電腦前。

很久沒見過的複古電腦,顯示器還是鼓肚子那種。

“請問……”晁雨開口。

老頭兒沒反應,對着電腦聚精會神。

晁雨沒辦法,走到老頭兒身後看了眼。

……老頭兒在玩掃雷。

晁雨輕聲說:“左上方那個。”

老頭兒鼠标移過去,輕輕一點。

轟,炸了。

“嘿!”老頭兒氣急敗壞回過頭。

晁雨賠笑:“要不是這樣,您也沒空搭理我。”

老頭兒鼻腔裡哼了聲,端起放了半杯茶葉的茶缸喝了口。

他戴一副玳瑁框眼鏡,穿着件老頭樂白背心,灰褲子上系一根棕色寬皮帶,一串鑰匙挂在皮帶上。

打量了一身精英職業裝、妝容一絲不苟的晁雨一眼。

開口問:“你害我死了,就不怕我給你穿小鞋不招你?”

晁雨笑笑,自覺在他對面坐下:“這工作,應該也沒什麼其他人來應聘吧。”

老頭兒又瞟她一眼,端起茶缸喝了口。

“月薪兩千五,沒年終獎。買五險一金,沒編制。”

“合同工啊?”

老頭淬一口茶葉:“愛來不來。”

“工作主要是做些什麼?”

洵州這種小城,依山傍水,一座霓山上有大量的好木材。催生了這裡無數的古建築,大多是木制。

新城區那一片,在拆遷浪潮的時候都給推掉了。剩下老城區這一片,以晁家老宅所在的木安街為首,倒是自成風格。

晁雨從小在這老宅裡長大,中國傳統建築所用的懸山頂、花架椽、小額枋是深入她骨血裡的。之後進了亞軒,她的設計便擅融傳統元素而變作點睛之筆。

晁雨想着,既然是古建築保護管理局,工作大抵跟這方面有關。

結果老頭兒一指旁邊堆滿的木架:“這裡有很多的案卷,要一一把它們錄到電腦裡去,曉得伐?”

得,懂了,打字員。

晁雨琢磨着這工作量也不大:“那您……”

老頭兒手一攤:“我隻會五筆,打字太慢。”

五筆,一個多麼具有年代感的詞彙。

老頭兒又轉回去重新開了局掃雷:“要來的話,明天早上直接來上班。”

晁雨估計今天就算來的是個猴兒,隻要揮舞兩爪能敲鍵盤,也能錄用。

晁雨:“您貴姓?”

老頭兒擺擺手:“沒那麼多講究,叫我九叔就行。”

晁雨又讓晁二柱把她載回去了,最後回頭,看了眼掩沒在一片雞鴨鵝毛和棉絮裡的小辦公室。

這要不是在官網上能查到,她都懷疑是個殺豬盤。

哦不對,有讓一個穿背心的老頭兒來辦殺豬盤的麼?

晁二柱憂心忡忡:“姐,你還真要去啊?”

晁雨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晚上許辰懿要改一PPT,晁雨就順着木安街一路溜達,琢磨着工作的事。

主要她現在裸辭了。被動,很被動。

木安街永遠像被抛在時光深處。青石闆路被一年年的梅雨濡出了青苔,木紋雕花的窗棱透過去望見此去經年。

這條老街上住的大多是上了年紀的人,入了夜,也和這條老街一樣安然沉睡。

隻有街盡頭的小賣部,牽出盞沒有燈罩的、昏黃的燈,耳朵不好的唐爺爺和他總也養不胖的三花貓守在這裡。

哦不對。

路燈下還坐着兩個人。

這是老街裡的老頭們白日聚在一起下棋的所在,下完象棋下圍棋。并且他們還賭錢,嘿哈的響聲震天響。

這時倒是很安靜,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隔着張薄薄木闆畫成的棋盤,正在對陣。

黑的那道是辜嶼。

白的那道,聽到晁雨腳步,回頭看了她眼。

竟是九叔。

晁雨本來想躲,這會兒再躲反倒不好,踱步上前。

晁正聲不喜下棋,所以她對象棋圍棋都沒什麼研究。這會兒隻見辜嶼執黑,九叔執白。

玉石般白皙修長的手指,在路燈下微微泛光,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

棋子發出輕輕“啪”的一聲,正當時,晁雨頭頂一隻小蟲振翅撲向路燈,也發出同樣“啪”的一聲。

“看明白了麼?”辜嶼擡眸,看向她。

辜嶼下棋時跟平時是不一樣的。

更冷氣也更禁欲,周身鋒芒斂起來,反而像藏進雲層的冷月光醞出破空的箭。其實他姿态很放松,眼神甚至帶三分散漫,可你就是知道那黑子一落,出手即是殺招。

因為對面九叔嘶了聲:“小兔崽子,我是個業餘的,你怎麼下死手呢!”

晁雨避開辜嶼視線,垂眸去看棋盤。

背在身後的手,指尖蜷起。

辜嶼這一句,像是在問棋局。也像是在問,兩人之間的某份微妙,她看明白了沒。

九叔擡頭瞥了晁雨一眼:“她當然沒看明白了。”

“這丫頭後來應該沒關注過圍棋吧,畢竟,她連我都沒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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