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雨在心裡已經把許辰懿捶死了一百遍。
她這姐們兒的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吧?!“同居”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
葛潔有點懵:“啊?”
許辰懿解釋:“我的房子借給我同學了,小雨去北京不是沒地方住嗎?剛好辜嶼弟弟要回北京工作,可以借住在他家。”
“噢。”葛潔問:“住你爸媽家啊?”
人人知道辜家是名門,但其實都不知道到底有錢到什麼地步。
那離洵州的生活太遠了。
像葛潔和晁正聲,一輩子都沒怎麼離開過洵州,日子過的就是一日三餐。
“不是。”辜嶼對長輩禮貌,倒是能多說兩句:“我一直是自己住。”
“那麻煩你了哦,二狗子,回來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晁雨:……
不是,等等,這事怎麼好像就定下來了呢?
她剛要開口,許辰懿在旁邊搡了她下。
吃完飯,許辰懿把她拉回房:“你幹嘛不想去辜嶼家住?”
“我怕冷。”那弟弟總是凍着一張臉。
許辰懿樂了:“去吧,我還挺好奇的,這輩子睡不到天菜弟弟,至少看看他住的地方。”
晁雨心裡:……
許辰懿一拍她的肩:“别管你那小小的害羞了,想想你的工資。”
哦對,兩千五。
去北京的高鐵票往返就得小一千。
得,晁雨沒脾氣了。
她收拾行李的時候,恨不得連方便面都從家裡帶。
盡管隻是去一趟北京很快回來,晁正聲和葛潔還是提前回家,幫她一同收拾。
晁正聲憂心忡忡道:“小雨,你可别賴在北京不回來了啊。”
葛潔:“那不能,她就兩千五,不支持她賴在北京不回來。”
……真是親媽。
收了一半晁雨和晁正聲都說餓,葛潔一邊數落他們幹不了活,一邊去廚房煮桂花元宵。
其實區區幾天哪有什麼行李好收,不過變成全家人一起參與的一項活動。
晁雨倚在廚房門口,看葛潔從冰箱裡拿元宵,晁正聲準備燒水,兩人一邊忙一邊互怼。
晁雨淡淡地笑。
在她從小的記憶裡,有很多類似這樣的一幕幕。
她家廚房的頂燈,是一個燈罩長長地從屋頂吊下來,燈光格外澄黃些。下面一方竈台可以用松木枝燒火,不過平時都用天然氣,旁邊擺滿了各種調味料。
這樣的光線,把一切都照得暖洋洋的。頗有些詩句裡“家人閑坐,燈火可親”的意味。
晁雨聽父母聊了會兒,忽然朝天井裡回了下頭。
辜嶼站在那裡。
剛才葛潔提了,她備了些特産讓辜嶼帶到北京去。盡管晁雨和晁正聲吐槽她:人家哪裡看得上。
她還是叫辜嶼來了。
晁雨心裡,說不上為什麼動了下。
天井并不大,但廚房昏黃的光線并照不透,落下去,形成一個光與暗的切面。
辜嶼就站在那條分割線上,幾乎完全籠進暗處,身上的黑T讓他變成一個模糊的影子。可因為他的站姿,很巧的,他的腳尖剛好探進昏黃的光裡。
如果他完全站在暗裡,倒還好了。
可就因為那麼一點向光的腳尖,讓晁雨覺得……
晁雨覺得她早不是一個浪漫的人了,或者說她從不是一個浪漫的人。她要好成績,要好結果,要自我證明,她忽視掉了很多生活中纖細敏感的部分。
可此時她想矯情地說一句,她覺得辜嶼有點孤獨。
這一瞬持續了多久呢,五秒或者五分鐘。
當晁雨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叫辜嶼時,辜嶼已自己向着廚房走來。
葛潔聽到腳步,熱情招呼他:“二狗子,來,阿姨給你準備了點年糕、元宵和小鹹菜,年糕和元宵都抽了真空,小鹹菜拿罐頭瓶子裝好了,你帶去給你家人朋友們吃喔。”
辜嶼:“謝謝阿姨。”
一番對話間,剛剛天井裡的氛圍驟然消失了。
那種孤獨感,隻像是晁雨的幻覺。
晁雨倚在門框上,看着葛潔給辜嶼拿特産,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和辜嶼都是明天出發去北京,不會還要同行吧?
不要啊她就是個拔嘴無情的女人,好尴尬。
她把上次辜嶼給她打電話的手機号翻出來,這号碼她沒存,就是一串數字。
發了條短信:[我明天的高鐵,你不用換成跟我同一班,太麻煩你了。]
這話說的,多有禮貌,多令人信服。
辜嶼回過頭來,看了她眼。
晁雨靠在門框上捏着手機,擡眸掃向辜嶼,肩胛骨慢慢縮緊——
怎麼回事,心跳突然搶了一拍。
莫名有種在家長面前……眉來眼去的感覺。
連中學時都沒體會過的早戀感,晁雨在人到二十六歲時,十分接近地體驗了把。
辜嶼拎了那些特産,道了謝便走了。
十分鐘後,他才給晁雨回短信。
沒打字,發來一張圖片。
晁雨一看,唇角牽起來抽動了兩下:呵,呵。
辜嶼發來的是一張機票信息截圖。
人家不從洵州走,從上海坐飛機走。括弧,頭等艙。
她可真是想多了呢!
第二天,晁二柱開着五菱宏光送她去火車站,叮囑她:“别欺負狗哥。”
“我哪兒欺負他了?”晁雨邊拎行李邊道。
腦中不知怎地鑽出暴雨那夜、兩人在勸甯塔裡的畫面——
辜嶼雙手扶着她的纖腰,讓她踮着腳不要站得那麼不穩,她整個人幾乎是倚在辜嶼的胸膛上,盡力仰着下巴,去承接他的吻。
鋒銳的人,連吻也一樣。他咬她,齒尖輕輕地磨。
以至于許辰懿第二天疑惑地問:“你這嘴怎麼好像,有點腫呢?”
誰欺負誰啊,晁雨想。
高鐵緩緩抵達北京站,晁雨拖着行李箱下車,望一眼站台,仍是辜嶼代言的那張海報。
一張玉質般冷白無暇的臉,被放得巨大,更顯得黑瞳如墨,冷傲垂沉。兩個女生拿着手機,在跟海報合影。
晁雨拖着行李箱走過,站在出站口給辜嶼發短信:[請問你家的地址?]
北京的夏天不似江南,是一種裹着人黏着人的濕熱,紫外線很強,晃得人眯起眼睛。
晁雨捏着手機想:如果辜嶼沒回……
她低頭搜了下快捷酒店的價格。
算了辜嶼還是回吧。害羞算什麼,自尊驕傲又算什麼,呵呵呵呵。
辜嶼回了,發過來一串地址,沒别的話。
晁嶼搜了下地址,地鐵公交都不到,得拖着行李箱走半小時以上。
她不得已打了輛車,司機一看地址:“嗬,姑娘,有錢人啊。”
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倍兒接地氣。
到小區門口下了車,發現這是一片巨大的别墅區。保安看向她的眼神很警惕,畢竟這裡的業主就算不開車,打車也沒有打快車的。
加上她穿的,着實普通。
這時一輛勞斯萊斯開過,保安立刻立正敬禮,後座窗口透出的女人,大夏天也穿香奈兒粗呢小香風套裝,卷發精緻,膝上抱着隻獅子狗。
保安送完業主又來給晁雨做登記,同時給辜嶼打電話确認她信息。
登記完,晁雨看着保安眨眨眼。
保安也看着她眨眨眼。
“那個,不給我一張臨時通行證什麼的?”晁雨問。
“那不行。”保安一臉嚴肅:“每次進出我們都要嚴格登記,保障小區業主的絕對安全。”
晁雨苦笑。
估計這裡住着不少名流明星,也不知能不能碰到個把兩個。
按房号找到辜嶼家,摁門鈴,無人應。
剛好這時手機響,把她吓了一跳。
看了眼,是那串她沒保存的數字。
接起來:“喂。”
“到了?”辜嶼冷薄的聲線傳來。
“嗯。你不在家?”
“xxxxxx。”辜嶼直接報了串數字就挂了電話。
晁雨反應了下,才意識到那是電子鎖的密碼。
不是有那什麼遠程開鎖之類的嗎?就這麼把密碼告訴她了?
這孩子心真大。
開門進去,晁家祖宅也大,所以晁雨倒沒驚訝于這獨棟别墅的面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