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雨終于拿到了她的咖啡。
超大杯的拿鐵,加了很多的奶和楓糖漿,還有大量的奶油。喝一口,甜得發膩。
可走回小區的路上,她遠遠地走在辜嶼身後,一口一口,把這杯咖啡吞掉。
好像要吞掉那個努力學會喝黑咖的自己。
好蠢啊晁雨。
其實無論多麼努力,學不會的還是學不會。
變不了的還是變不了。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她很庸俗,她想揚名立萬,想賺很多很多的錢,想去打那些重男輕女的人的臉。
她并不理想主義,她隻是有一點小小的堅持。不多,像墨藍夜空裡為數不多的那麼一點星星,不起眼,可是很重要。
在這個被明恒宇惡心壞了的夜晚,甜膩的咖啡味堵在她胃裡。
辜嶼走着走着,突然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停了。
他轉回頭,看到晁雨遠遠的站在他身後,捧着咖啡杯。
晁雨說:“你先回去吧,我要去看星星。”
“你什麼?”辜嶼懷疑自己聽錯了。
晁雨重複一遍:“看星星。”轉身就往路邊走。
辜嶼走過去:“走這邊。”
“什麼?”
“去我家樓頂。”
哦對了,辜嶼的那棟獨立大别野,視野又好又開闊。
晁雨搖搖頭:“燈太亮了。”
無論是北京還是辜嶼家所在的别墅區,燈都太亮了。
晁雨走到路邊打了輛快車,辜嶼在原地站了兩秒,跟過去。
晁雨鑽進車内,剛要關門,辜嶼在外面掌住車門,跟着坐進來。
司機跟晁雨閑聊:“姑娘,這大半夜的上山幹嘛呀?廟都關了。”
晁雨笑笑:“就在廟外拜拜。晚上不吵,佛祖聽得見。”
“是嘛?還有這講究呐?”
辜嶼看了眼導航路線,推測了下大緻方向。
還好,這女人還沒瘋。去的是一座知名景點的山,不過晚上景點都關了,不會有人去。
下了車,晁雨跟司機道謝,輕車熟路走去山腳下一間小超市。
辜嶼站在外面,不一會兒看她拎了個塑料袋出來了。
裡面是罐裝啤酒。
拎着就開始爬山。
晁雨以前穿高跟鞋站半天都費勁,不見客戶的時候她都穿平底鞋。可今天她穿着高跟鞋去了山區圖書館,現在又爬山,卻渾然不覺。
一路上到山頂,一座知名寺廟果然已關閉,寺廟前的停車場空蕩蕩。
晁雨又輕車熟路地走過去,在一張長石凳坐下,面向山腳下,遠遠地,能望見燈光閃爍的北京城。
可周遭很黑,一種久居城市的人幾乎不适應的黑。辜嶼走過去,遠遠坐在石凳另一端,仰頭看了眼天。
呸,哪來的什麼星星。
晁雨咧嘴一笑:“這座山我以前跟許辰懿常來。還以為能看到星星,後來發現什麼呀,還是看不到。看不到也沒事,我們就喝酒,大多數時候是她喝,我看着她喝。”
可是今晚她從塑料袋裡掏出一罐啤酒,抛給辜嶼,又自己拿了罐,拉開拉環。
辜嶼接過啤酒,沒喝,放在一邊的石凳上。
晁雨之後不再講話了,小口小口地喝着啤酒,很安靜。喝酒的聲音像某種小動物。
再熾烈的夏天,山裡的空氣入了夜也有一點涼,裹挾着人的毛孔。
晁雨不知喝了幾罐啤酒,她覺得之前應該是低估自己的酒量了。她喝了這麼多,可是連頭都沒覺得暈。
她說:“差不多了,下山吧。”
辜嶼站起來。
正當晁雨也準備站起來時,辜嶼向她這邊走來。
蹲在她面前。
晁雨喝了酒動作到底遲緩些,眨了一下眼。辜嶼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腳踝。
夜風中他的手指更涼。
從前在洵州他也握過她的腳踝。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他們接過吻,握住她腳踝的那隻手,曾貼住她的纖腰摩挲。
辜嶼從口袋裡掏出兩張創可貼。
那不可能是剛剛買的,晁雨跟着他走了一路。也就是說,這創可貼是之前就買好了。
晁雨昨天穿高跟鞋就開始磨腳了。
這會兒穿着高跟鞋走了大半天的山路,腳後跟的那塊皮膚早已血肉模糊。網上那句名言怎麼說的來着——每個女人的腳後跟都是一部血淚史。
也許此刻的氛圍,暧昧到讓人的後脖根發燙。晁雨為了分散注意力般,腦子裡亂七八糟想着這些。
但創可貼貼上來。
“嘶……”
冰涼的藥液漤上來,讓人的心髒驟然一緊。
辜嶼仰起臉來看她。
她垂眸看着辜嶼,伸出手,很輕地摸了下辜嶼的臉。
那一刻辜嶼的表情很奇怪,唇角動了下,看上去像是想躲,又像是不想躲。
看上去想說句什麼,又像是什麼都不想說。
晁雨笑道:“弟弟,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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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嶼蹲在地上望着晁雨。
那一刻,他罕見地覺得後腳跟有點發麻。
他的巋然不動看在晁雨眼裡,是一種與平時無異的平靜淡漠。
晁雨又笑笑:“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會讓我産生一種錯覺,覺得你好像有點喜歡我。”
“很自作多情對吧?”晁雨咧着嘴:“我以前對北京也是這樣的。”
“覺得北京好像有點喜歡我。”
……什麼亂七八糟的。
辜嶼站起身來。
晁雨也站起來。兩人一前一後地下山,辜嶼跟在晁雨身後。
嘿,出息了啊晁雨!晁雨心想,今晚喝了好幾罐,她走起路來居然一點也不暈,那叫一橫平豎直。
她下山打了輛快車,和辜嶼一起,又回了辜嶼家的小區。
辜嶼刷指紋的時候,她跟辜嶼說:“謝謝你讓我借住,我明天就回洵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