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嶼沒說什麼,打開鞋櫃,拿出那雙灰色的拖鞋丢在她腳邊,自己往客廳走去。
晁雨趿着拖鞋往客房走,辜嶼忽然問:“你餓麼?”
晁雨回頭。
辜嶼往西廚走去,打開冰箱,番茄沒有了,剩了幾隻雞蛋,辜嶼把葛潔給他帶的小鹹菜拿出來,準備煮兩碗清湯面。
晁雨走過去,倚靠在牆上。
那片流理台星雲灰的顔色很高級,葛雲用來裝小鹹菜的罐子放在上面格格不入。那本來是一隻楊梅罐頭的罐子,被葛潔洗淨了,包裝紙的膠卻摳不幹淨,黏了點難看的綠色在玻璃罐上,金屬蓋子上一點點鏽痕。
她們家從來就是這樣。葛潔洗淨很多很多的罐頭瓶,裝各種各樣的小鹹菜。
她看辜嶼用煮面的筷子,把小鹹菜從罐頭瓶裡挑出來,忽然覺得有一點點難過。
她走過去說:“不能這樣挑。”
辜嶼看着她。
她說:“用不幹淨的筷子挑,很快會長黴的,就隻能扔掉了。”
這時辜嶼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眼,接起來:“喂。”
晁雨站得近,所以聽到電話裡一個女聲,應該是昨晚那漂亮女孩的朋友,說女孩很難過,問辜嶼能不能去看一看。
辜嶼:“她的感受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内。”
說完挂了電話。
晁雨低頭笑了下。這時她覺得酒氣一點點開始上湧,伸手撐住流理台:“自從我們意外……吻了,有些話好像還沒好好說清楚。”
“我承認,我們對彼此都有感覺。你别說沒有啊,你說沒有我會很尴尬的。”
晁雨指尖在流理台上摩挲了下:“但我們不可能談戀愛。”
她擡眸看向辜嶼:“你太像北京了。”
北京是什麼?是一個華麗的夢。
人人都懷着雄心壯志,想要征服它、融入它。
晁雨搖搖頭:“我不适合北京。我挺笨的,學不會的永遠學不會。”
“你……”晁雨胃裡的酒氣又往上湧了湧,她伸手把流理台扶穩了些:“你太像北京了。你這樣的人,會為了任何人改變麼?不會,隻會有一點一點的細節,讓人以為,你好像改變了,好像動心了,好像喜歡了。”
“你很危險啊,弟弟。”晁雨拿指尖虛虛地點他:“所以我得跟你把話說清楚,然後離你遠一點。”
“那次接吻,是個意外。我一個快二十七歲的女人,還沒接過吻,說起來好笑吧?所以呢,我見色起意,沒有把持住自己。”晁雨拍拍他的肩:“你就,就當我拔嘴無情好了。”
辜嶼:……
晁雨:“在離你遠一點之前,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到底有沒有腹肌?”
辜嶼:………………
晁雨眼睛睜得圓圓的:“這不是我要問的啊,是許辰懿讓我問的。”
遠在洵州的許辰懿,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辜嶼回身關了電磁爐,煮面的水還在鍋裡沸騰,冒出咕嘟咕嘟的氣泡,然後靜默下去。
他扭回頭來看着晁雨:“問題太多了。”
晁雨:?
辜嶼:“我隻回答一個。”
“是初吻。”
晁雨腦子裡嗡地一聲。
想起上次讓她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錯問出口的話:“這是你的初吻麼?”
醉意是後知後覺襲來的,在她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偷襲了她。
腦子跟身體分離,一切為二。腦子裡想着理智地把話說清楚,身體被空氣裡那根隐形的弦拉着靠近。
辜嶼沒喝酒。可很奇怪的,她感覺辜嶼也是這樣。
腦子裡也許并沒想着靠近,隻是沒敵過身體的本能。
她洗澡的時候辜嶼守在浴室外,然後兩人就滾到了辜嶼的床上。
她仰躺在辜嶼的鵝絨枕上,枕套上辜嶼身上的氣味包裹了她。她捧着辜嶼的臉與他接吻,辜嶼是進攻型,可她今晚也不想退讓,兩人的唇舌在打架。
一盞台燈開着,她細細去看辜嶼的眉眼。
太幹淨了,黑白分明,不摻一絲雜質也不摻一絲感情,像棋子。
在這個被世間污濁惡心壞了的夜晚,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在這個重創後對感情戰戰兢兢的夏天,她也隻敢靠近他。
她捧着他的臉:“叫姐姐。”
“什麼?”辜嶼氣息不穩。
“叫姐姐。”晁雨的足尖勾着他:“你從小到大為什麼從來不叫我姐姐?”
今天明恒宇那一聲“小姑娘”也把她惡心壞了。她想聽辜嶼用冷薄幹淨的嗓音叫她姐姐。
她為什麼要當任何人的小姑娘?
她迫切渴望自己掌握主動權。生活是,身體也是。
辜嶼不叫,隻是埋頭吻她。
她縮下去咬他鎖骨,一點一點。她能感受到少年人的某種蓬勃。她用很小的聲音說:“那個。”
辜嶼停下來一瞬看她。
她說:“馬上不是要舉辦春聞杯了麼?運動員大賽前是不是都要禁欲啊?”
“圍棋選手……算運動員麼?”
辜嶼黑沉的眸子垂着。
要不要禁欲是一回事。今晚的确是個出乎兩人預料的意外,他沒準備。
于是那隻手。
在圍棋賽場上執着黑子、冷傲禁欲的手。
被無數鏡頭追捧特寫過的手。
被晁雨暗自觊觎過的手。
在那隻手的動作下,晁雨仰起下巴,眼底彌一層薄薄的霧。那隻手很擅于進攻,也很擅長鋪墊,既像安撫又像鋪墊,在她最敏感的地方,那樣的節奏讓她無可抵禦。
喉嚨裡的聲音不由自主,她的皮膚太薄,忽而迸出的血色在出賣她的感受。
直到第二天早上,晁雨在客房床上醒來。
她摁了下自己的太陽穴。
嘶……小說裡關于醉酒的描寫不太對頭呢。她并沒有頭疼欲裂,也沒有口幹舌燥。
她也沒有斷片。甚至昨晚結束後,她還是獨自回客房睡的。
可那件完全超越理智的、在清醒狀态下絕不可能發生的事,的的确确是發生了。
并且發生的熱烈而激烈,她全心感受其中,甚至沒去留意辜嶼到底有沒有腹肌!
她把臉埋進雙掌之間,沉沉地“嗚”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