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走在光明與黑暗裡,明明滅滅,卻找不到休息的地方,這大概是餘知新這些年的寫照。
梁雨铮記得餘知新第一次大滿貫奪冠時,整個團隊都興奮瘋了,連餘知新他爸都專程訂了機票來為他慶祝。
這種激動喜悅持續了一整天,甚至沿着網絡直播感染了國内無數觀衆,可是那天晚上,身為當事人的餘知新并沒有他們以為的開心。
墨爾本的夜晚燈火斑離,還有清涼的晚風攜着河流的氣息飄過整個城市。
餘知新站在窗台上遙望夜空,梁雨铮走過去站在他身邊,兩個人都把手擱在護欄上,也是過了好半天,餘知新突然問道:“她能看到嗎?”
梁雨铮說意外也不意外,說不意外也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餘知新會如此直接的問他這樣的問題。
全國都能看到,社交媒體全線頭條,隻要林期上網,就一定會看到。
“能看到。”梁雨铮知道餘知新這麼問隻是想要一個慰藉。
餘知新聽到答案自己都笑了,“進去吧。
這些年,他心底就像是駐紮了一個無底洞,拿了再多的獎,得到再多的榮譽,有一塊空缺也始終無法填平。
餘知新讓喬适為他打聽林期的消息,就像是飲鸩止渴,尤其在他不得不接受治療的那段日子裡,喬适帶來的消息,像是往一灘死水中注入了生機,讓餘知新對未來還能充滿期待。
一切的一切梁雨铮都看在眼裡,所以當餘知新提出回國時,所有人都反對,隻有他一個人支持餘知新。
因為隻有梁雨铮知道,再沒有林期,餘知新就快變成行屍走肉了。
年少時,同在隊裡大家就知道餘知新幼年喪母,後來梁雨峥熟悉了餘知新之後又知道他和父親關系糟糕,難怪集訓放假餘知新總是一個人。
隊裡大家都羨慕餘知新是天才,說天才有壓力沒那麼快樂也正常,但梁雨铮覺得他比一般的天才更壓抑,直到他遇見了林期。
在塞缪爾的網球學校,餘知新還專門帶了幾張林期的照片,夾在他的訓練本裡,每晚都會翻出來看一看。
後來别的宿舍有人知道了這件事,特地趁他們不在偷了照片,還對照片裡的林期出言不遜,梁雨铮第一次看到餘知新暴怒打人。
當時一群人去拉都沒把人分開,正好就是林期和他說考慮要不要分手的那段時間,梁雨铮上前去幫他撿相片,他看到餘知新的手在發抖,豆大的淚珠砸到地上,餘知新低聲同他說了句謝謝,梁雨峥把獨處的空間就給餘知新,讓他能一個人收拾情緒再回宿舍。
接着他日漸消瘦,梁雨峥發現他再沒翻出過那張照片,梁雨峥隐隐猜到上次追過來的林期是真的和餘知新分手了。
本來他以為餘知新分手會一蹶不振,可沒想到人雖然更沉默了,但是訓練卻更拼命了,沒多久就脫穎而出,提前通過塞缪爾的考核。
之後的國際賽場上還遇到那幾個挑釁餘知新的人,他們的差距越拉越大,後來幾乎就再沒見過了。
但是今天去餘知新家找人的時候,梁雨铮見到了那幾張已經撕壞了的照片,原來餘知新一直還留着。
梁雨铮不敢動他的東西,隻是偷偷拍了下來給,又背着餘知新給林期看。
而坐在舊房子裡的餘知新手機時不時亮起,他就這樣枯坐着,坐了一整天,他沒有任何辦法。
他以為他拿到了鎖匙就可以重新打開她的心門,可沒想到重新打開之後滿目都是沉積已久的瘡痍。
“走。”梁雨铮看不下去了。
“去幹嘛?”餘知新看向他問道。
“你總不能什麼都讓我們說吧,你自己去親自找她說清楚。”梁雨铮彎腰拉餘知新。
“别鬧。”餘知新擺手。
梁雨铮收手,沒由來歎了口氣,“你沒有覺得,林期不相信的從來不是你們的感情嗎?”
餘知新愣了,梁雨铮想起他告訴林期餘知新不見了的時候,林期也是這樣表情。
接着林期說的第一句是“不可能,他不是這樣的性格”。
梁雨铮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接話,餘知新是什麼性格——
穩重成熟、勤奮自律。
每天的生活和行動線幾乎都毫無變化,而他卻從未抱怨過一次。
玩失蹤這樣的事确實不像餘知新的風格,但現下又确實發生了。
如果非要讓梁雨铮找原因,那症結所在一定是林期,餘知新的一切原則在林期面前不值一提,一切勇氣也不複存在。
而顯然,林期是不會相信這個原因的。
蔣旭都說不出來的話,他自然也不好意思幫餘知新說,關于“愛”的勇氣,還是當事人親自表達更有意義。
梁雨铮覺得自己真是為餘知新的感情生活操碎了心,他都能感覺到的東西,倆當事人愣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什麼時候回去?”
“過幾天吧。”
“工作怎麼辦?”
“你看着辦吧。”
梁雨铮看了餘知新一眼,心想算了,人能找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