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你追我趕地學習,可把我們各科的科任老師樂壞了,恨不得把我倆當祖宗供起來。
隻要上課不睡覺,不講話,随便我倆怎麼造。
我們上面壓着當堂課的課本,下面做着自己帶的題,老師經過的時候就跟沒看見一樣。
這種良性競争,讓班上的男生荷爾蒙都動了,下課連出去打球的人都少到可憐,都想當個文人。
陸禮來找我玩,看得啧啧稱奇,酸道:“我們高三連體育課都取消了,你們才高一就要這麼拼嗎?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我也不管陸禮在我面前叽叽喳喳,一心二用,手裡的筆都不停,“他們體育課還是上的,可能是覺得課間十分鐘太短,出去了也沒用,頂多上個廁所,所以還不如少喝水不去。”
陸禮看看表,跟我約好中午一起出去吃小炒,長腿一甩走了。
汪妲去水房接水回來,把水杯往桌上一放,調侃道:“知道的都知道他們倆是你鄰居哥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談戀愛的。”
我瞬間皮毛一緊,擡頭看她。
“不像嗎?”
我迅速低頭,用筆頭算題來掩飾自己。
汪妲見我沒接話,有些無趣,便自己拿了本書看着。
離我們約定的期中考試越來越近,我們都很期待這次到底能發揮到什麼樣的程度。
可突然有一天,老師臉色難堪地把汪妲喊了出去,而後就是汪妲慌裡慌張地回來收拾書包要走的情形。
她轉身的時候,校服的衣袖正好掃到水杯,碰的一聲掉在地上,滾出去好遠,我看她手抖得不行,連忙跑過去幫忙撿了回來,遞給她。
她壓着情緒,沉着嗓音跟我說“謝謝”。
我看她情緒不對,總感覺發生了什麼大事。
班主任擔憂地看着她,最後讓我陪着送汪妲回去。
反正我倆班上數一數二的成績,上不上那節課都不打緊,我立刻就同意了,提着書包就跟着汪妲走了出去。
我們打車走的,本以為是送汪妲回家,沒想到去的是殡儀館,她媽媽已經哭暈在地,幾個女警正扶着往休息椅而去。
汪妲則慢慢踱步,直到門框,卻怎麼也不敢進去。
一個上了年紀的叔叔啞聲說道:“汪妲,對不起,你爸爸是為了保護我才……”
汪妲的眼淚始終沒有掉下來,但也好像聽不見什麼聲音,她扭頭看了看那叔叔,又看看太平間裡,最後像機器人一般走了進去。
我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卻沒覺得多害怕,跟在汪妲身後,突然抓起了她的手,喊她,“汪妲。”
汪妲沒有回應,顫抖着手去掀那張代表死亡的白布,最後看見滿身是血的人後,終于堅持不住,軟倒在地。
我上前将人扶着,擁在懷裡。
笨嘴拙舌地安慰,“别怕,汪妲,别怕,我在,你難受就哭出來,哭出來!”
我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東西落在我的肩頭,甚至滲透到我皮膚上,灼痛不已。
我們最後是被那個在門口和汪妲打招呼的叔叔帶走的。
我因為突然不在校,被陸禮找了過來,但當看到這樣的場景後,大家都沉默了,誰都沒說話,他和關悟幫和我汪妲背了書包。
汪妲媽媽被送到急診打吊瓶,這會兒正在那邊休息。
我從來沒遇到這樣的情況,除了陪着汪妲,什麼也做不了。
陸禮和關悟則悄悄地跟我們身後。
直到汪妲家的親戚趕到,我們才被安排回家。
走的時候我說:“汪妲,你有我的電話,别一個人扛着。”
我見她呆呆地點了點頭,送我們上了車就扭頭回到那個傷心之地。
我想,她接下來應該很忙,忙着辦葬禮,忙着安撫母親。
我也是那時才知道,汪妲的父親是多麼的偉大,在敵人像我方警察投發炸彈地時候,義無反顧地保護了自己的同志。
我第一次見證了死亡,算是我家獨一份。
陸禮送我回家後,跟我爸說了一下我的情況。
大概是以為我吓着了。
紛紛來我房間看安慰我,可其實我并沒有吓到,我隻是擔心汪妲接下來怎麼辦。
阿姨顯然愛慘了叔叔,而汪妲也不過還是一個上高中的孩子,她和我們一樣,該是依偎在大人懷裡撒嬌的時候,家裡出了這麼大的變故。
我爸焦愁地看着我,問:“要不要爸爸幫忙?如果需要,跟爸爸說,反正我和你媽媽時間還是挺多的,要是你同學家需要,随時給爸打電話。”
我紅着眼眶看向他,想在我爸那裡尋求一點慰藉,“爸,以後妲妲怎麼辦?”
我爸摸摸我的頭,安慰,“每個人呢,都會經曆很多事,有好的有不好的,有早的有晚的,而汪妲現在就是最早的那一撥,隻要正确引導,我相信她将來不會錯,還有就是,孩子,她爸爸是英雄,你覺得國家會不管英雄的孩子嗎?”
我聽着我爸的話才反應過來,對啊 ,汪妲的爸爸是英雄,英雄的孩子應該被厚待。
我心緒好了很多,想給汪妲打個電話,又怕打攪她,最後隻能作罷。
想着明天早點過去一趟,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