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錦郁嘴上答應,手上動作沒停,将一摞碗碟沖洗,殘羹處理掉,一切收拾妥帖,眼睛看着舒服了,她才脫圍裙坐到沙發角落。
月色清冷,缥缈碎雲從圓月前滑過,月光淺淺灑進客廳,一群少年少女注意力在四方屏幕上,并未注意到大自然為他們打造的絕美夜幕,美好,朦胧。
當天,新聞說那晚的月亮當年最大最美的圓月,難得一遇,隻不過少年少女不知道這則新聞,錯過了彼此陪伴賞月的時刻。不過肆意歡笑的青春裡,彼此陪伴,就已經是小滿勝萬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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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錦郁回家了,拖着小行李箱回家。朝思暮想的家,和思念至極的爺爺。中巴車隻到鄉鎮,不到村寨,爺爺拜托同村年輕人騎三輪車去鄉鎮接她,年紀大了,他隻在門口望穿秋水,等她。
苗錦郁激動地紅了眼,緊趕慢趕到爺爺跟前,抱住他,不停喊爺爺,爺爺,爺爺......
苗寅顫悠悠撫摸孫女的頭,“瘦了,沒好好吃飯?”
苗錦郁搖頭,将行李放回房間就立馬搬着小闆凳陪他坐門口,貪心的一望再望,将村寨風景盡收眼底。她們寨子全是苗族特色吊腳樓,榫卯結構的木質建築。清一色的木色吊腳樓和青瓦頂。
在大都市見多了鋼筋水泥,再回家,才知道家有多溫暖和親切。
每個鄰居見她會笑打招呼,問她大城市好不好玩,房子貴不貴,車多不多。回到熟悉的地方,她丢失的自信又才慢慢攏聚在周身氣場。
爺爺要給她做銅鍋洋芋飯,讓她去隔壁鄰居家換幾個土豆。她的嗓音有清晨煙霧缭繞,群山環繞,濕度充足時的清爽,讓人喜歡聽,和鄰居阿姨換土豆時,多聊兩句。鄰居問她學校好不好,适應不适應,和我們縣有什麼不一樣?
苗錦郁是文科生,四字成語信手拈來。聲色犬馬,日新月異,開放包容。爺爺不問她這些,隻問她食堂好不好吃,睡得好不好,要不要再做點能存儲的特産帶回去。
苗錦郁點頭,如數家珍,跟爺爺說認識的新朋友們,他們的善良,熱情和仗義。爺爺一面聽,一面給她夾菜,“開心就好,交到朋友就好。”
苗錦郁說得忘我,吃了兩口就馬上接着說:“他們當中有個學神,是開學的新生代表。叫梁司聿,爺爺你認識嗎?”
苗寅向來沒表情,不顯山水,淡淡說認不得。
“爸爸在他們小區做保安,跟他們家好像關系不錯,就是他爸媽給我幫忙轉學籍什麼的。”苗錦郁偏頭,開玩笑問:“爺爺,你真的隻有我爸爸一個孩子嗎,真的沒有什麼走丢到羅城的孩子?”
苗寅反手用筷子頭打她腦袋,“胡說什麼。”
苗錦郁捂腦袋,“爺爺手勁好大,好痛!”
“快吃飯,菜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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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她挽着爺爺的手,慢慢繞田埂和群山散步。宋嶺樂打電話過來,問她怎麼不回消息。苗錦郁啊了聲,解釋沒登号,問她有什麼急事?
宋嶺樂哪有急事,隻是想确認她到家沒有,讓她拍照片,她好奇苗族聚集地是哪般?
苗錦郁:“我們這兒的男女老少都穿的苗服。”她也是,走路時銀飾叮當響,傳到宋嶺樂那邊,“早知道不去首爾了,我也想去你們那兒,體驗淳樸民風。”
“下次。”
“畢業前,我一定去!”
宋嶺樂也和她分享路途趣事,說她在飛機上,遇到鄰座奇葩和空姐吵架,說奇葩男投訴乘務員踩他腳,脫鞋脫襪驗證,熏得宋嶺樂眼淚出來,他仍叫嚣,要對方道歉。
可乘務員沒服務過他,他的話是無稽之談。乘務員理智解釋,對方胡攪蠻纏,要麼道歉,要麼留聯系方式賠償。
“我怎麼這麼倒黴,遇到什麼奇葩。那男的肯定是看上人家了,想要聯系方式。”
“後來我聽到空姐說,那男的是積分兌換升艙的,根本不是頭等艙客戶,素質低,也能理解。”
苗錦郁沒出大山前,哪知道什麼是積分兌換,和他們認識,才知道原來他們連經濟艙都沒坐過。而她,卻連飛機不能開窗都不知道。
回家來時,苗強忍痛給她買的火車卧鋪,她都覺得愧疚,想硬座坐二十五個小時熬。但爸爸堅持,而她是第一次坐,各種腳臭汗臭和泡面味混雜的車廂。
她嗯了聲,問宋嶺樂首爾好不好玩。
宋嶺樂滔滔不絕,直到她和爺爺回家,宋嶺樂才放下電話,并提醒她鹹菜一事。苗錦郁挂了電話,問爺爺能不能再做點鹹菜,她的朋友們想吃。
“上次帶去的,你的同學們喜歡嗎?”
苗錦郁緩了半晌,重重點頭,“就是因為受到一緻好評,所以大家才拜托我再帶些。”
“那就好......”
國慶七天,除去路程,她全心陪着爺爺,散步,編竹藤。冬天将至,苗錦郁要多儲備些幹柴,跟随寨裡大人連着幾個早上去撿柴。柴火壘得越多,爺爺就不用親自上山。
再是陪着老人家去縣醫院檢查身體,這是爸爸再三囑咐的,苗錦郁照做,将醫生醫囑轉化成碎碎念,在老人家耳朵旁念經。
“爺爺,你要聽話,藥按時吃,不要斷,少抽煙杆,少用眼睛。”
“我讓隔壁小春每天來盯着你,隻要你沒聽醫生的話,聽我的話,我就回家來,不讀書了,隻照顧你。”
“爺爺,你要健健康康的,等我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了,你就好好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