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甜甜?”
“沒事沒事。”
幾個女生對視一眼,天氣也涼下來了,一連打了好幾個冷顫,忙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催促道:“走吧走吧,趕緊回家。”
可是她們的腳步越往前走、越走越快,巷子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卻越發重了。
直到夜間總是短路的路燈在一行人的提心吊膽下終于亮了起來。
“啊!”
宋甜甜突然尖叫起來,她踩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低頭一看整個人差點沒能跳起來。
這個恐怖的巷子這才清晰了起來,地上倒了十幾個人,有的還沒徹底暈過去,小幅度的挪動身體痛苦的哀嚎着。
地上甚至還散落着帶血的木棍。
一整個案發現場。
人堆裡似乎唯一一個還醒着的,靠坐在路燈底下,渾身上下都是血。
聽到動靜才遲緩的擡起頭。
那是一雙含着血淋淋的戾氣的眼睛,像是濃霧布滿的峽谷裡,若隐若現的一雙撕扯肉塊的狼的眼睛,溫熱的鮮血正好濺在了他嶙峋的眉骨邊上,又冷又戾。
宛如從墳堆裡爬出來的惡鬼。
那一眼,吓得幾個高中生的尖叫聲頓時此起彼伏的彌漫了整條巷子。
紛紛跳起腳就往後跑。
别栀子被她們帶着往後退了兩步,目光卻沒移開過那道弓着背坐在路燈下的身影。
他看上去很疲倦,眉宇間那股殘暴的狠厲被冷漠削減了半成,眼皮耷拉着,面無表情。
身邊四散着哀嚎倒下的人。
“……陳涉?”
空曠又幽深的巷子裡,别栀子的聲音顯然與這裡格格不入,她似乎遲疑了一會,才不确定的喊了個名字出來。
陳涉沒理她。
他微微垂着頭,動作遲緩的從耳後摸了根煙咬在嘴裡,想掏個打火機,肩背上血淋淋的傷口卻扯動着指尖的青筋,痙攣着跳動了兩下,手臂又隻好重新僵硬的垂在了身邊。
一簇火苗突然撕破黑夜,在鼻尖燃起。
那喊他名字的時候聲音都在抖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跨過地上鮮血淋漓的橫躺着的一具具軀體,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
手上捧着打火機,生疏的點燃了他嘴邊的煙。
那種打火機随處可見,店裡一塊錢兩個。
劣質汽油的味道和别栀子身上輕微的皂香味模糊在深秋夜晚的風中。
搖曳的火苗顫抖着熄滅。
煙将她瓷白的臉熏得若隐若現,像是皎潔的月光滲透了進去。
血霧突然擋住了視線,陳涉的眼皮不自覺的顫動了一下,溫熱的液體順着眼角流到了下颚,像是一滴血淚。
“你怎麼樣?”别栀子湊近看他,被血腥味熏得直皺眉。
這人一句話也不說,别栀子猜測估計是傷的有點重,他身上的血氣比這條巷子裡其他地方都要重。
不過陳涉又穿了一身黑,昏暗的路燈下也看不清他具體傷在哪裡了。
“死不了。”陳涉吐出一口白霧,聲音啞得不行。
尼古丁仿佛是他以一敵十的燃料,隻要煙沒滅,他就不會倒下。
“我送你去醫院。”
“不去。”
他這人身上從來沒有過那張臉那個年紀應該有的精神氣,但無論什麼時候,也沒人能從他身上看出一點頹靡或者倦怠,他總是懶洋洋的釋放着戾氣,毫不掩飾自己那張金玉其外的臉下面狠厲殘暴的攻擊性。
就連這會兒,也絲毫不收斂。
“你傷這麼重不去醫院,等死嗎?”
那她就懶得管了。
别栀子一向是個沉得住氣的,面對這種油鹽不進的,實在沒忍住,也不自覺露出一點刻薄來。
慘白的月光落在陳涉的眼睛裡,别栀子又想起這陣子讓她晝夜難眠的噩夢。
以及别悅容提到陳涉時,不自覺的顫抖,她是發自内心的恐懼。
應該說,似乎這裡很少有人不恐懼他。
僅一瞬,别栀子就回過神來:“不去醫院,那你也要處理一下。”
陳涉抽完一根煙,喉嚨裡的血腥味終于被尼古丁壓下去了一點,嗤笑道:“膽子這麼小還敢帶男人走夜路?”
别栀子想辦法嘗試撐起他高大的身軀:“你是第一個說我膽子小的人。”
在發廊的那條小巷子裡,膽子小的人可活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