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小屋子跟剛剛的休息室完全不一樣,空間不大但是隔音效果非常好。
瞬間隔絕掉了外邊的喧嘩。
屋子很整潔,但陳涉一看就不是會收拾的人。
大概是他身邊那個心細的“清青姐”幫忙整理的。
陳涉從櫃子裡随手掏出一個醫療箱扔在桌子上,然後就心安理得的靠在沙發上看着别栀子忙活。
兩人都沒說話,屋内十分沉靜。
誰也沒對剛剛休息室做出任何解釋說明。
“别沾水,少吃辛辣,别喝酒,不要劇烈運動。”别栀子打破死寂,自顧自又循規蹈矩的說了一通,“聽到了嗎?”
陳涉是上面的四項全能選手。
别栀子感覺她說了也等于白說。
果然這人隻是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敷衍至極。
“剛剛那個是你同學?”陳涉的背脊靠後微仰着,方便别栀子給他換藥。
勁瘦的腰身懸空了一截,縱橫交錯的青筋在小麥色的肌肉上蜿蜒,别栀子的掌心不小心碰到的時候,還能感覺到皮膚上凸起的筋脈炙熱的跳動。
好學生似乎不管是做什麼事都相當認真。
至少就包紮的結果而言,陳涉沒有見過比她纏得更規整的繃帶。
給她找點什麼事兒幹的時候倒還也沒那麼讨人嫌,緊繃的臉頰上收斂了平日裡虛僞的微笑,眼裡也沒那股讓人不爽的淡漠勁兒。
明明傷得人是陳涉,她上藥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咬住了牙關。
跟剛剛在休息室裡淡然着一張臉好像完全不在意,眼底寫着“你丫自作自受”六個大字的人,又割裂一部分開了。
剪掉最後一截繃帶,别栀子才擡起頭,眉頭輕蹙了一下,算是默認了那個問題:“他還在你店裡打工。”
陳涉知道别栀子沒說完的意思。
——别難為人家。
“你們學生都挺厲害,搞暧昧搞到我店裡來了。”陳涉冷嗤一聲,眼底沒什麼情緒。
别栀子不喜歡他的語氣:“我跟誰搞暧昧了?”
陳涉年紀不大,大概是這人平時皺眉太多,面無表情的時候眉間都有一道淺淺的折痕,意有所指:“你既然是陳清許女朋友,就本分一點。”
本分這個詞說出來就刺耳。
貌似也與在座的兩位都不搭邊。
“誰跟你說我是陳清許女朋友了。”别栀子有一雙坦蕩又清麗的眼睛,或許說眼神更合适,五官上逐漸張開了的媚感,就被這雙像是從石縫裡擠出來的寸步不讓的倔強給狠狠壓住了,“他喜歡周端雅你不知道嗎?”
還成天裝什麼好舅舅。
面相是個很有科學依據的東西,别栀子這雙眼睛似乎早早的就給出預示了。
這人沒有當陽光房裡嬌花的好命,她是需得在風雨搖曳裡向上攀登才能生生不息的草本植物。
陳涉半天才想起來周端雅是誰,眯起眼:“說謊。”
那天别栀子在電話那頭的沉默,擺明了說的就是不想讓陳清許知道那天晚上陳涉在她家裡。
“沒有刻意瞞着他。”别栀子知道他在說什麼,吊燈昏暗的光線落在她的臉上,眼珠子像是浸在江水裡的那樣透徹,她頓了一下,“我隻是不想讓别人來。”
——我隻是不想别人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讓人琢磨不透。
莫名的,陳涉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别栀子蹲在他面前輕聲問的那句話。
——那陳涉,我跟着你,好不好?
陳涉掀起眼皮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他從煙盒子裡彈了根煙出來,咬在發癢的齒尖。
“哦,懂了。”
漫不經心的笑了一下,那笑意不見得有多真心:“怎麼,你想跟我玩玩?”
他真是長了一張極度刻薄的嘴。
應該讓周發财也給他算一卦的。
别栀子盯着他沒說話。
“好啊,老子還沒跟你這個年紀的學生妹玩過呢。”
陳涉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混賬,他沒交女朋友,但身邊的女人也不少。
要不是這人性格太差,做事又兇狠,憑着這張臉,圍繞的莺莺燕燕隻會更多。
陳涉是小時候被他親媽押回來高額賣到陳家的,這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他對那女人的印象不多,大抵都是些沾着鈔票氣息的回憶。
隻不過陳涉自己的道德也就這樣了,倒也沒到因為親媽的緣故憤恨讨厭起女人的地步。
他隻是覺得沒意思,那些一雙雙想要把人拆骨吞入腹的眼神,也沒什麼意思。
月光更亮了,落在黑色的瞳孔裡都顯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