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賽車一個輪子驚險的懸挂在了懸崖邊上。
引擎聲焦躁不安的響着,轟得整個深山裡裡外外都是這玩意的回音,懸空的那個輪子還徒勞的打着轉,揚了一地的沙土。
整個車身晃動得不行,搖搖欲墜的被頂到了邊上。
黃毛瞪大眼睛,通過副駕駛的側窗正好能看到底下十多層樓高的峭壁,吓得渾身發抖,褲子裡都有股熱流湧了出來。
他想扯着嗓子喊兩聲,但他渾身發麻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是這位養尊處優的纨绔少爺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真正的感覺到死神的鐮刀原來離得那麼近。
“陳涉,他真的要掉下去了!”
“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跑車已經懸空了,但是越野還在給油。
陳涉一隻手穩穩的搭在方向盤上,唇角冷冽的拉出一條平線,高聳的眉弓覆下一層陰影,眼裂狹長,讓他那張本來就又冷又硬的臉更是蓋上了一層亡命的戾氣。
别栀子都感覺後背發涼,整個車身都也劇烈的撞擊而震動,她咬着牙看着前面即将失去平衡的跑車,撲過去抱住了陳涉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想都沒想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她這一下一點力道都沒收,嘴裡已經有了血腥味。
不知道是她這一嘴威力太大還是陳涉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黑鐵巨獸車身猛得一震,停了下來。
他刹得很利落。
一感覺到刹停,别栀子立馬警覺的彈了回來,死死靠在副駕駛門邊,盯着陳涉,防止他又發瘋。
“你他媽就這點破膽子,還敢上老子的車。”陳涉看了一眼手臂上見血的牙印,氣笑了。
别栀子狐疑的視線還停留在他的身上:“你冷靜點沒?”
“你覺得呢?”
陳涉透過車玻璃盯着前面超跑裡的人,他雖然踩了刹,但沒熄火,像是随時準備打破現在的平衡。
别栀子喜歡觀察人,一般而言也看得夠準,像陳涉這樣的,她卻始終看不太懂。
她有時候覺得陳涉和十字路其他的人是不一樣的,他身上總是有那種極盡掙紮的味道,像是合群的異類。
有時候覺得他也不過是個年長幾歲的混賬,粗鄙險惡,與這地方配得不能再配了。
現在她看陳涉,隻覺得他那張淡漠到悲哀的神情下,是壓抑又憤怒的——那麼目中無人的人原來也會有這樣的一張臉。
偏偏那極端的情緒在臉上剛剛冒了個尖兒,又被他給死死的按了回去。
“你想幹什麼?”她顯然被這一下吓得不輕,感覺自己後背上的冷汗都快出來了。
陳涉看着别栀子,似乎對她臉上要擺出什麼樣的表情很感興趣:“看不出來嗎,我在替你出氣。”
他話說得暧昧,語氣卻是漫不經心的,别栀子卻硬生生的在那張嘴角帶笑的臉上看出了冷意。
陰陽怪氣的諷刺感。
她沉默了一瞬:“你什麼意思?”
“聽不懂?”陳涉冷嗤一聲,“自己送上門的擋箭牌。”
本來王争對别栀子感興趣就是想激怒陳涉,誰都看得出來這一趴是沖着他來的。
他這句話一出,把他跟王争之間的恩怨和後果,落到了别栀子的身上。
他們這群人之間是有利益共同體的,幹起來了又不能真翻臉,犧牲一個女的推出去當擋箭牌。
事了該撒氣的撒氣,然後再皮笑肉不笑的翻個篇,就算是過去了,依然能繼續做生意,這不是什麼新鮮事。
王争在那邊亂七八糟的喊了一大通,才想起掏手機求救。
他伸手去夠手機的那一刹,車身重重晃動了一下,連帶着尾翼往下傾斜,碾碎了斷崖邊上的一堆小石子,洋洋灑灑的掉了下去,沒聽見一點回音。
王争頓時僵住身形冷汗直流,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欲哭無淚。
駕駛座的側窗被巨型越野死死的擋住了,頂着車門半天的黑色越野終于熄了火。
他看到陳涉慢悠悠的從駕駛座上晃蕩了下來。
陳涉下了車之後也沒動,靠在車門邊上旁若無人的抽了支煙。
倒是别栀子朝着他走了過來,跑到兩個車碰撞的地方,透過前玻璃,蹲下來看他。
王争萬般驚恐的表情對上了她的眼神,頓時從後脊升出了一股森森的涼意。
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他處在生死之間,眼神跟觀賞表演沒什麼區别。
淡然裡面帶着點戲谑。
乍一看,甚至是個十分友好的眼神。
“大家都是一條命。”别栀子看着這趾高氣昂的公子哥灰敗的衰色,莫名感慨的笑了笑,“幸好在這點上還算是公平。”
有的人生下來就含着金鑰匙,沒吃過苦,才能嚣張得那麼理直氣壯,是像别栀子這種小心翼翼的活了十幾年的人從來沒有過的底氣。
也怪讓人嫉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