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清楚。”宋琢玉看着賀長齡一臉憂思,不像是在開玩笑。
賀長齡頓首,敲了敲桌子,輕聲道:“脈象有異。”
不日便要到夏至,許應竟然連手腕也是冷的。
脈來歇止,止有定數,不能自還,良久複動。許應的代脈停歇如此之久,賀長齡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是髒器衰微之症。
賀長齡坐下,擡眸問道:“你平日裡可有心悸之狀?”
許應搖搖頭,示意不曾。
“她有的。”清清冷冷地聲音傳過來。
許應不懂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倏然明白了他說的是在地牢裡的那天。
她當時神志不清,幾乎昏厥過去。
宋琢玉的眉梢浮起一陣憂思,問道:“嚴重嗎?”
賀長齡回道:“有些病症,若要表現出來,定然已經深入骨髓了。”
賀長齡輕輕地撞了撞許應的肩膀,眼角帶上笑意,道:“哎,如果你乖乖伺候我的話,本少爺可以考慮不問你要錢呢。”
許應瞧他這輕飄飄的模樣,便知道了他說話是為了吓唬自己的。
“别,不用。”許應低頭,喝了一口水,道:“生死有命,我不麻煩你了。”
“不麻煩。”
宋琢玉看着賀長齡道:“你把她治好,要是她沒錢,你就去找我。”
賀長齡的眼底有些震驚,他氣不打一處來,心道,将軍與許劍知才認識幾天,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呢。
“你最近有去看小五嗎?”許應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問道。
賀長齡知道宋琢玉心裡關心楊止歌,奈何事務繁忙,于是自作主張得了閑就去看她。
“當然去了,她的身體可比你好多了。”賀長齡道。
許應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從開張到現在一個月,成本已經收的七七八八了。
興許過不了多久,還完楊止歌的人情,自己手裡也能剩下一筆錢。
“有功夫擔心别人,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宋琢玉道。
許應笑意盈盈地問道:“我有什麼可擔心的?”
柔和的光芒映在許應的眸子裡,沉靜而溫暖。
“總之,”纖細的手腕還擱在桌子上,宋琢玉瞥了一眼,忽然坐起身,道:“總之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許應呆愣愣的,笑着答了一聲好。
東市的一汪清泉,養育了周圍不少的花草。夏至将到,花木扶疏,别有一番好精緻。
陳順拎着酒從楊府下值回來,借着日晖,瞧見一道長身玉立的影子。
他疾步上前,對着宋琢玉行了一禮,問道:“将軍,你怎麼來了?”
梁州的難民忽然沒了動靜,雍州又恢複了一片祥和之态,但是宋琢玉總是莫名覺得,這片安詳之下,是波濤洶湧。
他搬來了東市,同陳順住在一處,自然而然也有許多時間來許應這裡。
“喝吧。”
宋琢玉捏着藥碗,把自己熬好的藥放在許應面前。
許應是不怕苦的,可是自從她來此處之後,藥就沒有停過。一會兒自己體寒,一會兒自己受傷,一會兒自己心悸。
這麼多天,許應覺得自己一張嘴便是苦味,實在是抗拒。她想,就是當牛做馬少說也得歇兩天,何況是她呢。
許應趴在桌子上,眉眼帶着傷色,低聲道:“我能跑能跳的,真的不用吃藥了。”
“不行。”宋琢玉垂下眼眸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正經道:“禍患積于忽微。”
“賀長齡他故意的,他給我開的藥這麼苦。”屋内飄滿了苦澀的藥味,許應抗拒道。
“這個給你。”宋琢玉張開手心,裡面是一包饴糖。
宋琢玉每天傍晚過來,有時給許應帶一塊點心,有的時候是一塊蜜餞。
許應還想再說什麼,她深吸了一口氣,接過藥碗,皺着眉一口氣把藥喝完。
趁着苦味還未消散之際,許應即刻給自己倒了茶水,一杯接一杯地灌下。
“小賀哥哥找到解決的辦法了嗎?”她伸出手擦擦自己嘴角的水漬,問道。
“他年紀小,你别這樣喊他。”宋琢玉瞧着許應不修邊幅的樣子,忍了半天實在沒忍住,從袖子裡拿出那一張霁藍色的手帕,放到許應的掌心。
“長齡還在書齋裡用功。”宋琢玉道:“有沒有結果,過兩日便知道了。”
許應接過,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道:“那你轉告他,别太累着自己了。”
宋琢玉心中怔忪了一下,這話許應從前也對自己說過。他的眼中有薄霧飄過,隻是很快便散了。
“好。”
手帕上沾染着皂角的清香,霁藍為底,一株秀竹生長在手帕的邊緣。宋琢玉愛潔淨,許應在這上面尋不到一點當日的血迹。
“臨春哥哥,這是哪家姑娘給你的?”許應把這手帕舉到面前,笑着問道。
“不是姑娘給的。”宋琢玉眨了眨眼睛,道:“是我師娘做的。”
許應把手帕疊成小小的一塊,放到宋琢玉的掌心。然後徑自走到架子前,拿起一塊小錘開始敲敲打打。
“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