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賀長齡驚呆了,他每次給許應号脈,許應都找借口搪塞過去,原來真的是罹患重病。
許應指着賀長齡道:“這位便是賀家大藥房的少東家,我這不治之症便是他診出來的。”
賀長齡還要開口,許應一記眼刀掃過,他又閉上了嘴。
許應最近宵衣旰食,眼下泛着青光,雙頰蒼白,說自己患病倒也顯得有幾分可信。
屋内人雖然多,但是此刻寂靜無聲。
還是王清荷起了頭。
她一隻手握着杯盞,擡起眼皮,眼中的羞怯已然褪去,掃了許應一眼。
“提到公子的傷心事,還望公子莫怪。”
她溫雅一笑,對着許應行了一禮,道:“病痛之事,清荷愛莫能助。但是若公子日後有用的着的地方,清荷在所不辭。”
她平靜地對沈芊說道:“多謝嬸嬸将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隻是今日不趕巧,我的緣分且要等上一段時間呢。”她的目光又掠過許應,似是釋然般笑了一下。
送走二人之後,沈芊折返回來。站在許應面前,欲言又止,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她似家中長輩一寬慰道:“好孩子,你才十九歲,有什麼事情千萬别想不開。”然後走到賀長齡面前,目色凄凄道:“小賀大夫,你可要盡力治好她。”
“那是自然。一定盡力。”治病救人乃是自己的本分,賀長齡及時應道。
沈芊是個熱心腸的,許應此刻面龐憔悴,眉目卻仍就是清麗。她心中生出許多不忍,道:“你剛來此處落腳,要是銀錢不夠的話,那塊銅礦石我還還給你。”
許應聽到銅礦石一詞,目色驟變,她上前按住沈芊的手,急忙道:“不必不必。”
也不知宋琢玉聽進去了多少,她眼中的凝色幾乎要按捺不住。
許應輕描淡寫地岔開話題,道:“生寄死歸,人之常數。”
“多謝嬸嬸挂懷。”
她送完沈芊回來,賀長齡已經坐在桌邊,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懶洋洋地問道:“許劍知,我看那清荷姑娘也不錯,你不願意?”
“心裡裝的是誰?”
許應走路的動作一僵,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隻道是無語凝噎。
賀長齡懂了,擡手便要放到她的手腕上,笑嘻嘻地說:“你說你命不久矣,我看你龍精虎猛的很。”
手伸到一半,還未觸及衣袖,就被宋琢玉拉了回來。
宋琢玉的眉眼之間浮上訓誡的神色,賀長齡隻得讪讪地收了手。
他跟着宋琢玉很多年了,宋琢玉這個人平時開不起玩笑,卻也從沒這樣對他。
興許是最近公務纏身,本就繁忙,許劍知還如此不着調,幾次三番招來殺身之禍。
他對着許應說:“你有多少仇家?不是你自己受傷就是害我們将軍受傷?”
擺明了是要替宋琢玉出氣。
“長齡。”宋琢玉按下了他的胳膊,語氣忽然變得淩厲。
賀長齡委屈地看了他一眼,隻好偃旗息鼓,就此作罷。
許應扶着桌沿坐下,還未坐穩當,身旁的宋琢玉蓦然站起來,向後退了幾步。
許應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一臉無措地看着他。
“你喊我來是有什麼事嗎?”宋琢玉理了理自己的袖子,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問道。
“也不是什麼大事。”許應明亮的雙眸中含着笑意。
她起身繞到屋後,從書桌上拿起一個扇面,雙手一攤遞到宋琢玉面前,道:“你那天救我,扇子壞了。我做了一把新的,你看看。”
“不用了。”宋琢玉伸手擋下。
“為什麼不用?”許應佯怒道:“難不成臨春哥哥是瞧不上我送的東西了?”
“不是。”
“不是的話就拿着吧。”許應往前一遞,笑道:“我雖不能結草銜環,報之以瓊瑤還是可以的。”
她這樣說,宋琢玉隻好接過來。
扇底是素色的,兩三朵寒梅傲立枝頭,清雅絕塵。
許應扶着自己的腮幫子,道:“花開富貴,喜鵲登枝,丹鳳朝陽,我想你也不喜歡。”
“就随手畫了一幅,比不上你那個,千萬不要嫌棄呀。”
宋琢玉撫上扇骨,湘妃竹紋理細膩,清涼的觸感傳來。他的嘴角噙起一抹極淡的笑意,道:“謝謝。”
說是随手畫的,但是其用色精巧,渾然天成,比市面上的大部分都精美。
偏得賀長齡現在心中有氣,非要撒在許應身上不可,他歪着頭瞧了一眼,道:“不過如此。是比不上将軍之前的那一個。”
其實宋琢玉之前的扇子是何種模樣,他也不知道。但是宋琢玉為了救許應受了傷,到現在還沒養回來。
他斜睨着許應,道:“将軍你救了他,他謝你是應該的,幹什麼要謝她?”
“快過來讓我瞧瞧,你到底有什麼大病?”賀長齡順勢坐下,招呼着許應過來。
許應不願意搭理他,氣道:“你才有什麼大病。”
“我隻喊了臨春哥哥,你來是幹什麼?”許應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水,又給宋琢玉斟了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