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隔着薄紗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是否看見，負手拽過繩子，低聲道：“帶路。”

天色大白，許應在宋琢玉的帶領下來到王清荷住的地方，得到允許後，才擡腿進門。

“你等一下。”許應轉身，晃了晃手腕，兩人之間的那根絲線一抖一抖的，身後跟着的腳步順勢停下。

“怎麼不走了？”

許應低着頭，系統的事情還是暫時别讓這人知道為好。

她揮了揮手，道：“我想單獨和清荷聊一會兒，你能不能在門口等着我？”

“行。”

“這個呢？我的怎麼不解開？”許應看着腕上的絲線，問道。

“這線夠長。”宋琢玉牽着細線的一端，笑吟吟地看着許應。

許應：你最好真的能把我栓一輩子！

“吱呀”一聲，許應推門而入，抱上模糊的人影，驚覺懷中的軀體比上次又瘦了幾分，嗓音也染上幾分愧疚，“清荷，謝謝你。”

王清荷聽見熟悉的聲音，雙臂攬上許應的脖頸，語氣帶着重逢後的喜悅，“别說什麼謝不謝的。要是沒有姐姐，我與哥哥兄妹二人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許應撫着王清荷的脊背，一會兒摸摸她的臉，一會兒捏捏她的手，反複确認人真的完好無損，才放下心。

“姐姐，你的手怎麼了？”

“不打緊，一點小傷罷了。”許應收回手，放在膝蓋上，問道：“你哥哥怎麼樣了？”

“被山匪折磨許久，渾身上下沒有一處皮肉是好的，現在還昏迷不醒。要是将軍再去晚一些，我就徹底見不到他了。”王清荷說着，聲音就帶上了哭腔。

“别擔心。吉人自有天相，你哥哥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許應握着她的手，好言安慰道。

“清荷，我醒來這麼長時間了，還沒來得及問你，當日和你一道去的那個人呢？”

“他對我很重要。可是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屋内的抽噎聲漸漸低了下去，王清荷的眼眶紅了一圈，淚水像小池子一樣蓄着，一開閥門，就要汩汩湧出。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個小公子長得眉清目秀，不怎麼和她說話，一路上對她多有照拂。

二人出了梁州城後，他的神色越發不好。若說之前隻是看起來風雅俊秀，那現在就像是罹患了重病一般，整張臉上沒有一點血色，臉色慘白，帶着點鬼氣森森。

在快到青州時，他竟累得連路都走不動。王清荷擔憂地問他要不要歇一會兒，他靠在樹下，搖搖頭道不用。

他拉過她的手，擡手畫符，叮囑她這樣便可找到宋琢玉。

“那你呢？”王清荷看着他痛苦的模樣，擔心把他放在路邊要出人命。

“我走不到了。”他道：“你回去見着她，告訴她，我在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等着她。”

王清荷淚眼盈盈，想起來當時隻顧着急，把那人一個人留下來，也不知道現在人怎麼樣了。她道：“小公子說先回雍州，在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地方等你。”

“别的呢？”許應擔憂道：“他還說什麼别的了嗎？”

王清荷雙唇緊抿，攥得羅裙皺皺巴巴，道：“沒有。”

怎麼自己就跑了？許應這幾個月已經将他照顧得差不多了，身體怎麼還能差成那樣？

許應與王清荷不便多說，囑咐她好好休息，提着裙擺退出了房門。

許應從房門出來後，嘴角向下耷拉着，一臉憂色，宋琢玉迎上去，問道：“說完了？”

“嗯，說完了。”她思忖半天，牽起宋琢玉的衣角，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

“那個土匪在哪兒？帶我去見他。”

“不行。”宋琢玉拒絕得斬釘截鐵，關押刑犯的牢房陰暗無比，到處都是血腥氣，許應才好沒多久，不能讓她去。

包着紗布的手向上挪了挪，許應輕輕搖晃着他的胳膊，道：“我有非常重要的話要問他。那你去問，我站在旁邊聽好不好？”

“臨春哥哥？”

宋琢玉握住她的手，道：“那你站遠點。”

*

“在這呆的怎麼樣？”宋琢玉提了一盞燈來，瞬間把暗室照亮，許應按照他的吩咐，繃直脊背貼着牆站好。

僅三四天的功夫，李耀就從号令一方的土匪淪頭子為階下囚，沒有了昔日的風采，面上寫滿了頹唐，宋琢玉看着他的眼睛，問道：“還習慣嗎？”

李耀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手無力地垂着，看見宋琢玉來，把頭一歪，自暴自棄道：“宋琢玉，你來了？是要殺我還是想怎麼着，給個準話吧。”

宋琢玉踢開他身下的茅草，頓在他面前，道：“不殺你，來關心關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