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躲着他,他的眼神隔着幾丈遠還能落到許應的身上。
“哎!你走什麼?”賀長齡三步并作兩步,眼看就要跑到許應面前。
許應這下走不掉,胡亂揉了揉頭發,把帷帽取下來蓋回去,問道:“你有什麼事?”
賀長齡道:“我剛剛還沒囑咐你,你就走了。那座院子陰冷無比,你回去之後注意些,别惹了風寒。”
“要是真惹了風寒,就去大藥房找我,我給你治,不必擔心錢。”
“謝謝。”許應有點感動,心想原來這人還挺好的。可是感動還沒持續多久,就聽見少年的疑惑的聲音。
“你這人從哪來的,我怎麼從沒見過你?”賀長齡透着帷帽中的那一條縫,端詳着許應的臉,道:“我看你還有點眼熟。”
“眼熟啊,那說明你我有緣分。不如你我交個朋友。”許應把裂縫轉到腦後,聲音帶着點笑,道:“正好,我找賀公子還有點事。”
“我想見見今日看診的大夫。”
許應攏好網紗,指着自己的臉,補充道:“我的臉上有一道疤痕,現在還沒完全好,不便示人。之前找袁先生瞧過病,正好要去一趟。”
女子臉上有疤,怪不得處處遮掩。戳到别人痛處,賀長齡不好意思再追問這人為何到此,揮手道:“那你跟我來吧。”
*
“什麼?怎麼還沒回來?”許應畏畏縮縮地跟在賀長齡身後,還沒進門,就聽見他震驚的聲音。
賀長齡拿着手裡的藥單,嘩嘩啦啦地翻着,在屋子裡焦躁地走來走去。
“你姓甚名誰?”賀長齡走到許應面前,有些勉強地問道:“你額上的那個傷可願意讓我給你看看?”
許應身子向後一抖,似是很害怕的樣子,輕聲道:“他要是沒回來,那我就改日再來吧。”
“我不急的。”
語氣無辜又惹人憐愛。
“薏仁、黃芪、當歸、天麻,這幾味藥你去我櫃上拿。”這些都是活血化瘀改善疤痕的藥,賀長齡怕她不放心,道:“你在這等着,我去找他回來。”
踏出門的那一刻,他的袖子被人拽住,許應委委屈屈地道:“我......我能不能和你一塊?”
賀長齡心軟,自是無法拒絕。
二人從城東走到城西,從城南繞到城北,找遍了整個雍州城,不見人影。袁先生不在家,不在藥房,沒有出診記錄,街坊四鄰也都說沒有見過他,人到底是去了哪裡?
正當二人一籌莫展之際,城門換班的士兵叫住了賀長齡,道:“賀家小哥,你今日才回來,不去歇息歇息,怎麼還在成立晃悠?”
他一邊擦刀,眼裡流露出羨慕的神情,似是感歎般,道:“年輕就是好,舟車勞頓,不回去歇着,還能這麼生龍活虎。”
“我找人嘛。”賀長齡低頭,聲音裡透着疲憊。
“找誰啊?”士兵收了刀,湊過來打探。
“我家藥房的一個先生。”
“先生?”士兵略一思索,問道:“是那個叫袁昭的先生是嗎?他一個時辰前出城了。”
“出城了?”袁先生怎麼有事走了也不告訴自己一聲,賀長齡拽着他的胳膊問道:“大哥,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你不知道啊?”士兵有點疑惑,不過醫者仁心,為了治病救人一時忘了方寸也是常有的事,他擡手指了城門外的一條路。
許應順着那方向看過去,快到冬天,萬物凋敝,零零碎碎的石子鋪在官道上,一條道路蜿蜒曲折,最終隐沒在山腳下。
“梁州。”
許應暗道不好,梁州亂成一鍋粥,袁昭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梁州,心中有鬼。
“梁州那個地方形勢複雜,袁先生一個人去不太安全。”許應拽着賀長齡往回走,道:“賀公子,我們一塊去路上有個照應。”
“你跟着我,他剛走沒多久,還能在路上把他追回來。”
“走啊。傻啦?愣着幹什麼?”
“哦哦哦。”賀長齡覺得許應說的有道理,急匆匆地跟上她,道:“這就來了,等等我!”
許應策馬飛馳,攥着缰繩的手不敢有絲毫松懈,心情起伏忐忑,不知道能不能将這人截在半路。
前面的人衣袂翩飛,賀長齡緊随其後,他竟不知道一個女子可以将馬騎得這樣好。
“在那!”賀長齡指着前方那隐約的身影。
許應擡眸,問道:“你确定?”手下揚鞭,加快了速度。
這條官道上人煙稀少,忽然有馬蹄奔馳的聲音,前方的人已經察覺到自己被跟蹤,與窮追不舍的人拉開了些距離。
看這反應,是他沒錯。
前方一條岔路口,袁昭的背影幾乎要隐沒于山腳,許應屏住呼吸,馬騎得飛快,然後在拐彎處橫插一腳,勒緊缰繩,擋在唯一的出口處,疾馳的駿馬帶起強風,吹到許應的發梢。
許應在逼他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