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肥胖的身軀緩慢地轉立刻一圈,唾沫簡直要噴到宋琢玉臉上,道:“你敢罵我?”
“留在這裡等死的才是蠢貨。”宋琢玉微笑着說道。
此處雖然靠近水源,但是地勢開闊,沒有任何屏障,敵軍若是發動襲擊,猶如甕中捉鼈。
對面的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什麼,像是一隻寬大的口袋,裡面裝滿了許多垃圾話,空有一張奇大無比的嘴巴。
宋琢玉攤開雙手,露出掌心内的兵符,正色道:“收拾東西,向北行進五裡,在山腳下紮寨。”
“不得延誤。”
他将兵符向懷裡一收,道:“另外,徐将軍,我既然已經到了,那你是不是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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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的小院子安靜極了,能聽到每一片花瓣從花枝上脫落的聲音。許應提筆,面前擺着整整齊齊的紙,是許應深耕兩個時辰的結果,所有的修複知識如幻燈片般在她的腦中閃現。
她此刻正一筆一筆地把腦海中的内容謄抄下來。
“姐姐,你在嗎?”門口的聲音低低的。
許應寫完手中的最後一個字,然後落筆,問道:“你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
她拉着楊止歌的手,歉然道:“宋琢玉昨日走了,我還沒找時間去看你呢。”
酸痛的手腕證明許應說的确實是真話。
楊止歌的聲音有些顫抖,道:“姐姐,我二哥現在不太好,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不太好,那個病秧子又怎麼了?
“怎麼個不好法?”許應戴上帷帽,拉着楊止歌的手就朝别院奔去。
屋内點着安神的香,一縷一縷的散在空氣中,被人吸進去,在肺中走了一圈又被呼出。
博古架上的粉彩瓷杯閃爍着淡藍色的光,給這死氣沉沉的屋子帶來唯一一點生機。
楊修雲閉目躺在床上,面色松弛而沉靜。他的皮膚原本就不見一點血色,仿佛數年沒有見過陽光,一碰即碎,若不是看見他起伏的胸膛,許應會以為他已經溘然長逝。
“二公子自打從楊府回來便百般不适,原本以為是受了風寒,将養幾天便好了,沒成想今日竟是直接昏倒了。”
許應的眼睛落在他的臉上,扭頭問道:“可請大夫看過了?”
赤霞回道:“看過了,說不出是什麼病症,也不知道何時會醒。”
這人身子骨居然弱成這樣。修畫她會,修人她可完全不會。
“止歌,赤霞,收拾東西跟我走。”許應戴好帷帽,低聲吩咐道。
賀家大藥房門裡門外都是病人,一到此地,吵嚷的風就吹到許應耳朵裡。
前方摩肩接踵,許應一手拽着楊止歌,一手拉着赤霞,三人費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擠到堂内。
賬房不認識許應,揮手斥道:“去去去,這都是病人,再着急也得講究先來後到。”
“你們少東家是不是今天回來?”
“不看病來這搗亂呐?”夥計吹眉瞪眼,嫌棄許應礙事,把人往外趕。
一旁坐着把脈的先生聽到她的聲音,捋着胡子的手漸漸頓住,心道這是宋琢玉之前在梁州救下的女子。
“姑娘,我家少東家今日辰時回來,現在正在堂後。”老先生看完手上的這個病人,引着許應幾人來了後院。
半大的少年正是撒歡的年紀,被親爹圈在身邊兩個月,簡直要急得發瘋,看見許應一行人來,一把抛了樹葉,屁颠屁颠地湊上去。
“止歌妹妹,你怎麼來這找我了?”
許應替楊止歌回道:“長話短說,江湖救急。”
一人架着少年的左膀,一人擡着他的右臂,楊止歌在前面帶路,三人風風火火把人帶到了塌前。
赤霞十分有眼色地遞上一盞茶,賀長齡接過仰頭咕嘟咕嘟喝下,方才凝思榻上的人。
氣若遊絲,看起來命懸一線。
許應幾人識趣的退到屏風後,賀長齡屏氣凝神,聽着赤霞的彙報,眉頭漸漸蹙起。
怎麼會是急症?賀長齡挽袖,望聞問切一番診斷之後,道:“是朱砂。”
賀長齡說:“有人投毒。”
許應回過神,問道:“赤霞,你請的大夫是賀家的嗎?”
赤霞點頭,眼中盡是擔憂。
賀長齡屏退衆人,按下眼前紙糊一般的胳膊,開始施針。
穴位他已經了熟于心,此刻心中被另一件事占着,能入賀家大藥房的大夫各個都是杏林高手,不至于連朱砂中毒都看不出來。
賀長齡招招手喚來赤霞,道:“找個人看着他,你帶個人跟着我回去取藥,開一劑催吐的方子,喝下去就好了。”
說罷,他轉向楊止歌,道:“止歌妹妹不用擔心,不是什麼非常嚴重的病症,你且寬心。”
賀長齡帶着幾人去了後院,行雲流水地寫完一張藥方,抓好藥放在赤霞手裡,而後指着站在一旁的許應,道:“讓這小厮替你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