鴦命怕聽到不該聽的,想要出聲詢問。沒料到那二人,比她的速度更快。隻聽熟悉的蒼老話音響起:“我思,這小冊子裡,是鴦文禮這幾年,被我收攏過來的罪證,你拿回去先看看,是什麼個想法?到時候再告訴我。”
韓廷徵從袖中掏出一本極小的冊子。
他放到身前,穿着一身豆蔻青竹紋圓領袍的崔鴛。
崔鴛神色淡淡,微微垂首。過了一會兒,才點了下頭,雙手接過,淡聲道:“我記下了,老師。若是沒有别的事,學生先告退了。”
韓廷徵看着他高瘦的身形和沉穩的神情,配上這身豆蔻青衣袍,更顯得氣質出塵、斯文俊逸。少年有堪當大任的才能和品貌清隽的姿容。宛如茂林修竹中最特别的那株竹子,一眼望過去,就讓人心下贊歎。
“我思合該多穿穿這些修飾品貌的衣裳。若不是我那孫女已經定下人家,我還是十分屬意你的。不錯,真不錯。”韓廷徵“呵呵”笑了兩聲,思忖着遇到合适的機會再拉拔他一把。總歸都是自己的後生,且心性又極佳。
鴦命略一怔愣,偏過頭看向扇形花窗的另一側。
因為她和竹茹都蹲着的原因,是故看不清具體的情形。
看這架勢,一時半刻可結束不了。
竹茹也有些發愣,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是她對于韓廷徵和崔鴛的聲音都是熟悉的,但聽韓廷徵要把韓钰配給崔鴛,也不管前面說的是什麼,當下就急眼了。
她壓低聲音,湊在鴦命耳朵邊:“姑娘,韓首輔怎麼能亂點鴛鴦譜呢。您看郡主的名字裡既沒有鴛,也沒有鴦,明顯就和崔大人湊不到一塊兒去。”
在不久前,她已經把崔鴛視為闆上釘釘的姑爺。
她盯着鴦命的側臉深深看了幾下,繼續為鴦命打抱不平:“崔大人都救了您那麼多次,心裡肯定也有您,您可不能丁點兒都不上心呀?”
她用眼神示意鴦命鼓鼓勁,為自己争取一把。
鴦命搖搖頭,不欲作聲。
二人在這處咬耳朵,中間錯漏了幾句話。等靜下來的時候,隻聽到一句猶如炸雷般的話響起。
崔鴛抿了抿唇,拱手道:“老師太擡舉了。我家世不顯,隻有寡母操持家中生計,空閑時甚至會領些不入流的活計做,用以貼補家用。我若是莽撞将别人家的姑娘娶回家,豈不是誤她一生?”
他沒有特指誰,韓廷徵也以為他是因為家世原因。
正想告訴他,家世并不是決定一個人未來功績的唯一要素。就聽他嘴裡突然冒出一句話來,噎得他無從反駁。
“更何況,我思心中已經有心儀的姑娘。”崔鴛語氣鄭重,垂手而立。
韓廷徵的話頓時堵在嗓子眼裡,不上不下。
最終還是被這個答案驚到:“這!喀喀喀……”
他瞟了崔鴛一眼,不由得暗暗長歎一口氣,總歸是沒這個緣分。更何況钰兒已經依照兒媳婦的意思,與南平郡王定下婚約,他就不強求了。
竹茹臉色變來變去,忐忑不安的看向鴦命,嗫喏道:“崔大人有了意中人,怎麼不早說?還憑白招惹姑娘。真沒意思。”
她跳開目光,鄙視的看了扇形花窗一眼。
鴦命蹲在原地,心裡卻在想别的事情。韓首輔手握她爹的罪證,并且把罪證交給了崔鴛,看這情形,是要過問崔鴛對于這些罪證的後續處置意見。如果崔鴛趁此機會,讓她爹徹底倒台,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她略顯凄涼的扯了兩下嘴角。
竹茹在旁邊見狀,以為她是因為崔鴛的話黯然神傷。不免安慰道:“崔大人有眼無珠,姑娘樣樣都好,絕對比他心儀的女子強出百倍。姑娘不要傷懷,咱們再另尋他人。”
鴦命沒有接話,神色恹恹。
隻聞韓廷徵開懷大笑道:“哈哈哈,還是你們年輕人有活力呀。我是老了,跟不上你們的步伐咯。”他生性嚴謹,少有笑貌。這次是破例,他又緩緩開口:“我思,雖我算不上你真正的授業恩師,但也算你半個老師。你做事勤勉負責,是公認的。”
“若是把我交代你的這件事辦好,今年年底的考評,自然會為你添上一筆。”他輕撫胡須,眼睛裡閃出精明的光芒。
崔鴛應聲:“學生定然會盡心盡力去辦。請老師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