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單手抵着額頭,腦子裡一瞬間想出了千百種方法。
怎麼才能趁着崔鴛低頭的功夫去拿到那本冊子。
崔鴛語氣淡漠:“許是府裡的誰豢養的吧。”他聽見鴦命提起狗洞,擡眼就要看向狗洞的方向。
鴦命急出了滿頭大汗,她一個轉身,箭步走到狗洞面前。蹲下身去,面朝着狗洞,甕聲甕氣道:“你能不能轉過去,我的裙擺好像被勾破了。”
崔鴛不經意一瞥,見她背對着他,露出一截白皙細膩的小腿肚。登時愣在原地,不明白她既然說裙擺勾破了,為什麼又拿破洞的一面對着他。
饒是他處事再坦然,此刻也不禁紅了臉。
他眨了兩下眼睛,神色透露出慌張,連忙轉過身去。垂落的指尖緊張得攥着袖口,鼻腔裡噴出來的氣息都帶了一絲灼熱。他平複了一會兒,單手握拳放在下巴上,遲疑道:“需不需要我讓人去喊你的丫鬟過來?”
這裡是韓廷徵處理政事的外院,人煙稀少,但也有小厮進出。
鴦命的腳正踩在小冊子上,她撥了撥裙擺,想把冊子掩蓋到她的身下。她用眼角的餘光不斷關注着崔鴛的動靜。暗自慶幸,還好他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
見他向自己那麼提議,她頭點得如同撥浪鼓,同意道:“對對對!你去把竹茹幫我喊過來,她在——”
她心裡一急,胡亂指了個方向,高聲道:“她在那兒——”
崔鴛眼裡劃過一絲擔憂,他放下唇邊的手,看了看鴦命的烏黑的後腦勺,沉吟道:“那我去找她,你待在這裡,不要随意走動。”他壓下心裡湧起那股不舍,又繼續道:“這外院裡随時會有小厮進來,你——”
他咳了一聲,意有所指道:“你該轉過身去,把正臉朝着外面。”
鴦命沒有多想,心下慌亂,隻想他趕緊走得遠遠的,她好把腳底下的冊子拿出來,避着他人把它悄悄藏進自己的袖子裡。
她裝作記下的樣子,朝他揮了揮手。
崔鴛沒有再出聲,他腳步一邁,腳邊的雪團子亢奮的“汪”一聲,撲捉着他的腳步,緊跟上去。他走出去五六步遠,又回頭深深凝視了她一眼。把她此時的樣子印刻在自己的腦海裡,才朝着她指的方向一路尋過去。
鴦命聽見他越走越遠的腳步聲。心裡沒來由的泛起一絲酸楚。她偷拿了他的冊子,等他發現的時候,一回想,就會知道是她拿的。肯定會對她很失望吧,畢竟之前他把她和她爹劃分為一類,而她為了自證,還跳下過望仙河。
可相比之下,她甯願做他眼中的惡人。
也不想眼看着她爹受到任何威脅。隻要有一絲可能性,她都會力求保全自己,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她曾經不是也日夜祈求着有誰能救她出那個偏院嗎?日等夜等,隻等來一根白绫。
她輕垂眼簾,把腳底的冊子抽出來,随意翻看了兩眼。
當下就被震得說不出話來。冊子裡對于她爹的罪證,詳盡到連準确的時間點都标注出來,她想,恐怕就連她爹自己,都記不得那麼清楚。冊子裡,有她爹搶占他人田莊,縱人打傷仆役的事迹,也有借着吏部尚書的頭銜,肆意任免官員的證據。吸引鴦命目光的,是關于禦史範安,因為言語諷刺她娘,被她爹記恨在心。
通過暗箱操作,讓皇帝對範府抄家罷爵。男丁流放,女眷為妓的鐵證。
鴦命駭然的看着那雖然極小,但非常刺眼的幾行字。沒想到,真是她爹做的。她剛開始還以為不是她爹,現在證據擺在她眼前,她也不由得動搖起來。
“爹,這樁樁件件的事,真的是你做的嗎?”她手裡一抖,這本冊子就掉落在她腳邊。
她收回思緒,把它藏進袖子裡。
幾道腳步聲從身後從來,鴦命飛快轉過身,蹲坐在地上。她隐約知道自己的裙擺被勾破了,涼涼的風趁機吹到她的小腿肚上,雞皮疙瘩冒了出來。剛才是情急之下,沒辦法的舉動。現在可不能随意讓人看了去。
她理了理裙擺,擡眼間對上三雙目瞪口呆的眼睛。
韓钰和李嘉音并肩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二人身後還跟着竹茹,竹茹手中依舊抱着那隻圓滾滾的橘貓。橘貓的眼神懶懶的看過來,把蜷着的尾巴,垂了下來,漫不經心的甩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