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壁高聳,雄奇險幽。
恐怖的失重感充斥着内心,恐懼、怨恨、絕望……潇君根本不清楚自己所想。
她以為自己會死在此處。
唯一清晰的想法大概是,相比落入刺客手中,這樣的死法勝在迅猛,她無需掙紮,隻需縱身一躍。
如此也好,她其實受不住磋磨。
風聲蕭肅,她緊閉雙眼,拼命箍着陸硯的身軀。
她感覺自己在不斷墜落,如一隻輕盈的紙鸢,被風裹挾着沉浮,直至落地……而後耳際的冽風忽然在一刹那停止,她重重摔在地上,引起脊背一陣劇痛襲來,疼得她口齒生顫。
痛呼皆化在顫抖之中。
想象中的無邊黑暗并未降臨,雪浪紛飛間,她緩緩睜開雙眸。
眼前天光雲影,蒼山寂靜,卻是那般的鮮活明動。
她……并沒有死!
幾息後,潇君忍着渾身痛意,猛的自雪地中坐起。
環看四下,這是在峭壁上的一塊平地之上,并沒有多闊,更像是依附在這塊崖壁上的一個小台階,如今很好的接住她與陸硯下墜的軀體,為他們在這看似必死的局裡,争回了生機。
陸硯則安靜地躺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仰面朝天,一動不動。
潇君跌跌撞撞地爬過去,一把跪坐在他身邊,剛要張嘴,忽看到他睜着那雙極好看地幽瞳,觀遠處天色,嘴角撷起淡笑,自安自得,沒有半分劫後的慶幸,隻餘平靜。
“你如何了?”
對方未答,緩緩朝她伸出手。
潇君不解其意,仍湊近了幾分,“你要說什麼?”
“扶我一把!”
“……”
潇君忙掙紮着要将他自地上扶起,她本就身量嬌小,陸硯受傷無力,隻能将整個人的重量都傾軋在她肩頭,潇君愣是試了兩回,才在第三次上艱難地扶住陸硯,站起來後又迷茫了。
此地前後無路,該去哪兒?
“陸硯,眼下我們該怎麼辦啊?”
說話間她望見不遠處有塊巨石,又道:“先去那裡稍坐,讓我看看你的傷。”
“宋姑娘。”
陸硯喚她,“若我沒記錯,巨石之後該有一個山洞,我們先去洞中避風。”
潇君步履一頓,不由疑道:“你怎會……”
“我怎會知曉得這麼清楚是嗎?”
陸硯輕輕一笑,釋道:“兒時我常與兄長來别院小住,這山間的有些山道我大緻是記得一些的,兄長醉心岐黃之術,此處是他帶我采藥時偶然發現。”
“若非早知曉,适才也不敢帶你躍下高崖。”
他又望了望近旁,舉右手輕指,“大約是那裡,有一條鮮有人行的小道,異常陡峭,如今大雪封道,隻怕更為難行,但也許能助你我脫困。”
話落,他咳聲不息。
潇君蹙了眉頭,細看下,竟還有幾絲霜色。
“你的毒也不知解了不曾……你先不要說話,留下些力氣,要脫困也是過後需論的事,眼下先讓我看看你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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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石之後,果然有一山洞,初口狹隘,兩人并肩通過時,陸硯受傷的肩膀不小心撞到洞壁,疼意鑽心,他頓時提了口涼氣。
潇君趕忙撐住他的腰,将他拉近自己。
“沒事吧?”
陸硯搖了搖頭。
二人繼續朝前而行,再深入洞穴之後,外面肆意的凜風被阻隔,周旁也陡然轉暗,開始難以視物。
潇君不敢再帶他走進去了,于是在黑暗中摸索到一方石塊,扶陸硯坐了上去。
“這裡頭沒什麼光亮,你且等着,我去找找看能否尋到幹柴,先生個火。”
“此處荒蕪,你要如何起火?”
話音将落,眼前忽泛起一道微弱的光。
潇君手上正執一隻火折子,彎腰伏身在地上搜尋。
所謂天無絕人之路,不多時,在山洞靠裡的地方,她找到一些散落在地的木柴,其中一頭已有些炭化,大約此地曾有人來過,并在這裡支起木架生火驅寒。
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潇君面露喜悅,一面撿拾木柴,又從旁的罅隙中薅了些早已枯黃的幹草。
一面答他道:“哦……早前我在營帳内坐着烤火時,向小厮借火折子點燒水的爐子,順手就收着了,沒想到能在此處派上用場。”
眼見青煙缭起,橘黃的火焰逐漸冒頭,将冷峭的山洞盈滿光亮,暖意升起,一如少女明眸,溫潤、似月。
“你坐過來些。”
陸硯有些遲疑。
潇君又喚了一聲,“陸硯,你在聽嗎?”
“在。”
“那你坐過來些,你的傷需要包紮一下。”
說完她望向不遠處石塊上坐着的男人,目光柔和起來,不自覺挽起耳發,遮了下有些發紅的耳廓。
“我知此舉必然不合禮法,但眼下沒有别的法子不是嗎?還是……你是在怕我會累你名聲嗎?”
“非也。”陸硯對上她的視線,誠道:“我是怕我會累你的名聲。”
頓了頓,續道:“昨夜私見你,已是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