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筠眼底閃過驚訝,此案的線索衙門的人絕對不允外傳,此乃知縣昨日下的死令,陸硯怎麼能猜得這麼準确的?
思忖間,他拿起折子翻看。
卻見他原本還有些無精打采的臉,在看完折子後恢複了精氣神,以至于他又急急翻了好些時候,終了才一把自椅子上起身來,指着折子滿是驚詫。
“芍藥絕筆!”
曾筠道:“此物公子是從何處得來的?”
一旁始終沉默的女子向前走了幾步。
陳姿得陸硯知會,今日不得多言,刻意逼自己忍到了現在才開口。
“大人,這是陸大哥在小院裡找到的,為此近雲還受了傷,尚在客棧将養着呢,大人請放心,我認得芍藥姐姐的字迹,這就是她自己親筆所寫,不得有假的。”
“如上所言,是一些黑衣人用她父兄的性命相要挾,逼她接近秦望,再伺機殺他,僞造成意外,然則芍藥姐姐良心未泯,狠不下心去,又無法棄父兄于不顧,故此藥暈秦望,随他一同墜入河中。”
在此之前,芍藥擔心自己與秦望之死真會被官府以自盡結案,于是将一切都寫在這本冊子裡,期望有一日官府能夠尋到。
然而曾筠畢竟是掌一縣典獄多年,怎會輕信折子裡說的就全然是真?
他将折子放在桌上,一瞬冷靜下來,“你是何人?你的話我為何要信?”
陳姿一聽對方不信自己,急了起來,“我是個醫女,随師傅在寶慶習醫多年,師傅故去後我輾轉來了北直隸,恰碰上芍藥姐姐,她見我無家可歸便在永清給我找了間醫館做工。”
曾筠自洽地在椅子上落座,又道:“你的身份我自會派人去證實,至于她這折子上所寫,有黑衣人闖入家中綁走了她的父兄,我也會去查。小姑娘,咱且論論,你所說的芍藥良心未泯不願殺人,又放心不下父兄故此決心與秦望共赴死,還寫下了一封陳情書。”
“難道如此,這些黑衣人就能放過她父兄了嗎?既然有勇氣寫陳情,為何不來衙署報官?”
見陳姿支吾答不出來,曾筠又看向陸硯,“陸公子以為呢?”
陸硯眉梢一擡,對上他的視線,“我以為不無可能,倘或芍藥綁着秦望投河時,黑衣人就在現場呢?那芍藥便隻能走上這條必死之路了。”
曾筠道:“其父兄被綁走那麼久了,為何一開始她不來報官?”
“彼時她的父兄都在黑衣人手裡,官府尋人的速度能快過他們殺人嗎?”
曾筠言語一滞,“你……就算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但也有疑點,據孫氏所言,芍藥因父兄墜落山崖才來到霄紅樓,她的絕筆又說父兄是被人綁走。”
“如今該辯的是這兩種說法究竟哪種是真!若她父兄未死,二人此刻在哪?若他二人已經死了,屍首又在哪兒?”
“再者說,黑衣人又為何數月前便籌謀逼迫一個女子入青樓,隻為殺遠在京城之中的一名侯府公子?他們又如何得知秦望一定會跟随芍藥來永清?”
這些都是值得推敲的。
但陸硯卻早在心中推敲數次。
黑衣人為何選了芍藥?
因她容貌絕卓,生于山野間更另有一番風情,甚至從她故去的母親手中習有一手琵琶技藝。而秦望素來是情場浪子,沾花惹草,難過美人關。
黑衣人為何要殺秦望?
因想以秦望之死令慶雲侯府式微,唯一的獨子死了,慶雲侯即便不大受打擊,侯府的未來也成了虛妄。
至于黑衣人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拐彎抹角——欲蓋彌彰。
秦望死于意外,他們既能達到目的,也可隐匿自己。
隻是,陸硯無法明言。
雖不知曉這一世黑衣人為何會急着将秦望殺了,但毋庸置疑,芍藥在此事上為他們撕開了一道口子。
前世的這個時候,他們對背後這股勢力的了解還是空白。
還有五回山上的行刺是否也與黑衣人有關?
細細想來,還有許多謎團需要解開。
陸硯靠上椅背,緩緩答了曾筠這些問句,“聽聞,慶雲侯昨日聞獨子死訊,悲傷過度暈了過去,至今還未醒來。”
曾筠臉上神情凝滞,忽而明白了陸硯的弦外之音。
所以說,黑衣人的目的不僅是為殺秦望,而是慶雲侯!
那可是件大事!
他拍案而起,當機立斷,“我再去山中小院複勘,看看還有無新線索!”
陳姿的歎氣聲自一邊傳來,“大人,在小院您約莫是查不到什麼新線索了。”
“什麼意思?”
“昨夜黑衣人把山中小院給燒了。”
曾筠聞言眉頭一跳。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