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親眼所見,這位臭名昭著的鎮國公主殿下,以她手中權勢,從欺壓百姓的權貴手中,救了一家性命。
她本是至高無上的明珠,卻偏偏,願意照拂路邊一株小草。為此,他曾特意上書奏明過皇上,不知為何,卻并未能為公主殿下正名。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這句話是沈周容告訴他的,也是在這句話後,他開始質疑自己接近她的目的。
他将自己一點一點剖開,卻發現最早的最早,源于那日初見。
權貴當街強搶灰鴨,餘氏夫婦慌亂下,打翻了身旁竹籠,十餘隻灰鴨嘎嘎亂叫滿街亂飛。
他于擡頭那一瞥,一眼驚鴻。
篝火燃了整整一夜,将士們穿着厚铠,圍着篝火熟睡,第二日一早,得宿勤那延軍令,大軍踏雪啟程,直奔北蠻腹地圖元上都!
……
大安皇宮,太和殿。
翠屏換了新的熏香,點燃後放在小幾上躬身退至和舒太妃身後,香氣袅袅,引來鳥雀叽叽喳喳落在窗棂後頭。
沈周安自下了朝,早早來了太和殿,這會正捧着一碗銀耳蓮子羹,喝的不亦樂乎。
和舒太妃見他放下筷著,這才緩緩開了口。
“聽聞,朝中還有不少人,說容兒處置李簡過于霸道了些。”
沈周安眼裡帝王之色一閃而過,笑道:“太妃不必為他們遮掩,話都傳到您這了,難道兒臣還能沒聽過原話嗎?”
本以為這位大安天子會發怒,誰知眼前人卻大笑一聲。
“李簡此人,得父皇重用在前,若說整個大安,現在有誰能名正言順處置其人,不過寥寥,可阿姐,才是大安,乃至整個天下最名正言順之人。”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的和舒太妃登時一驚,心中隐隐不妙,正在插花的手微不可查的頓了一下。
于是立馬岔開了話題。
“要說,容兒這孩子也真是任性,什麼西北疆域遼闊,可騎最俊的馬,喝最烈的酒,還心中向往已久,我看啊,明明就是貪玩……”
聽到這話的沈周安卻明白真正緣由,不由苦澀。
“阿姐還在為當初那件事介懷,才遲遲不願回宮。”
和舒太妃放下手中一朵蘭草,道:“容兒不是心胸狹隘之人,那件事,她遲早會知道真相,屆時,你兩還是會像之前一樣無話不談,畢竟,她是你血脈至親的阿姐。”
沈周安卻忽然道:“昨夜,兒臣夢到了母後,母後拉着兒臣賞了一夜的花。”
和舒太妃自然而然的接過話頭,“皇上定是想皇後娘娘了……”
話還沒說完,手裡剛拿起的一朵蜀葵因沈周安一句話,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夢裡,大片的栀子花開的正豔,母後說,是為我準備的禮物。”
霎時,和舒太妃心中一驚,也不知是沈周安沒注意到她的異常,還是注意到了,裝作沒看到。
忍着心驚,撿起那支蜀葵重新插入瓶中,卻總也覺得不夠好看。
半晌,臉上隐出笑來,“先皇後娘娘生前最喜栀子,皇上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又道:“聽說,你升那位陪容兒出巡的欽差大人為三品左副都禦使,遭到不少朝臣反對?”
沈周安不在意道:“聖旨已下,兒臣不過多聽他們唠叨幾句罷了。阿姐北下,這些人不敢置喙阿姐,隻能揪着她身邊的人不放,無趣的緊。”
和舒太妃心驚了半天,此時終于有了一絲安定。
“要說起來,這位林大人也算是個人才,容兒身邊多少年沒有新人了,如今升了三品,倒也配得上容兒。”
“太妃是想?”
和舒太妃點點頭,由内而外的高興,“待容兒回來問問她,若她願意,哀家就着人,将她婚事給辦了。”
沈周安卻忽然站起身來,“朕不同意!”
和舒太妃看着突然變了臉色的人,心底的不安再次襲來。
“容兒能遇到合适之人,皇上該高興才是,怎麼……”
沈周安眉心緊蹙,“她當配這世上最優秀之人,一個區區三品,如何配得上她!”
“莫非,皇上有意,要與大齊國君聯姻?”
和舒太妃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覺不妙,可話已問出,再後悔也來不及。
隻見沈周安眉色冷峻,背對着插花之人,道出一句,“莫非,天下隻他大齊一位國君!”
和舒太妃蹭的一下起身,手裡的花散落了一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你……”
沈周安卻擡步離開,走的毫不留情,臨走前留下一句話。
“阿姐不久即将回京,朕已吩咐花房重新培育栀子,待阿姐歸來,必然滿宮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