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得知這個尊号的時候,胃裡不斷翻攪,幾乎要嘔出來。
五年前,十七歲的自己被指為和親公主時,晉的尊号是靖和,如今自己才“過世”不到兩年“屍骨未寒”,自己的好父皇就急匆匆地要将自己的同母親妹妹又送過去了。
姐姐去世,妹妹嫁過去做續弦,乃是佳話,父皇為了邊地“和甯”可謂煞費苦心。
做蠻丘王的阏氏是個什麼光景,那三年的時間她可是切身體會,她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步後塵。
一定要想辦法阻止這件事!常樂在心中想了許久,直覺告訴她,或許突破口就在自己落水一事的真相上。
思索至此,她便隻得狠下心冒着舍掉龍芽坊的風險,親赴蠻丘去查明這一切。
況且,在決定要去蠻丘後,她便刻意在放手,坊内的事情皆由四位領班決議,她隻做參謀,如今她們已經能獨當一面。
“一切順利的話還能回來過年呢。”常樂擺出輕松的模樣,拉着劉玉娘的手說,“你們這半年其實都是自己過來的,縱使耽誤了時間沒趕上來年春茶的制作也無需緊張,就如今年一般。”
安撫過四人,她又特地将碧桃喚了過來。
如今已經十五歲的碧桃已經顯出了窈窕的身姿,在龍芽坊養得這段日子,再看不出剛見時的骨瘦嶙峋與膽怯瑟縮。
她往常樂身前一站,就是落落大方的模樣。
“我去蠻丘後,你就跟着諸位姐姐做事,與之前一樣,管着賬簿和庫房的事。”
碧桃應下以後,她又與這五人交代了些制茶上的事。
“這段時間我嘗試着将香盈袖的方子又改良了些,具體的法子已經寫在了紙條上,如今就放在這個匣子裡。”
說着,她示意香兒拿出一個方形的盒子,然後又說。
“我走後,打龍芽坊主意的人隻會更多,若是遇到緊急的情況,你們可以打開匣子按照方法再制新茶,伺機扭轉形勢。”
說着,她依次扭動匣子側面的四把鑰匙,打開匣子露出裡面的一個信封。
然後她将鑰匙拔下,分别給了四位領班道:“具體要不要動用這個方子,由你們商議決定,四把鑰匙依次扭動才能開鎖。”
如此種種交代完後,衆人才退下。直到此時,她才有機會詢問香兒的打算。
自從一年半前聽命從縣令府上出來伺候自己後,香兒便一直忠于職守,細心地照顧自己的起居,此次遠行變數頗多她沒想着帶上香兒,香兒也沒說想去。
香兒是縣令家中的家生子,龍芽坊有起色後,常樂便将她買了過來。
“你的身契在我這裡,隻要你願意,我随時可以給你放良。”
“娘子大恩。”香兒跪下給常樂磕了個頭,奴婢放良這是多少下人求之不得的事。
但随即她又有些不安,道:“娘子這是不想要奴婢伺候了嗎?我雖不能随娘子去往蠻丘,但娘子回來之後總歸要有人伺候的。”
“傻瓜。”常樂将人扶了起來,“眼皮子就這麼淺,你還想一輩子做伺候人的下人不成?”
“可是,奴婢隻會伺候人啊……”香兒嗫嚅。
“沒有人隻會做一件事,隻看你願不願意去嘗試罷了。”常樂拉着對方坐下,“沒有龍芽坊,或者再往前說,沒有茗香坊的東院之前,你能相信女子也能制茶嗎?”
香兒想起當初剛聽縣令夫人說自己要去伺候一個制茶的女子時,半是好奇半是不信的感受。
“也是,當初我就覺得娘子不是一般人。”香兒輕聲說。
“我哪裡不是一般人了。”常樂站起來展開手臂,“你看,不也是一雙眼睛、一張嘴、兩隻手、兩條腿。”
“你們認為我特殊,不過是我敢想你們不敢想的事,敢做你們不敢做的事罷了,相信我,這世上很多事情,隻要你有心,就是有機會的。”
聽了這一番此前從未聽過的言論,香兒一時有些難以完全理解。
常樂也不強求,隻是說:“不急在這一時,你還可以好好想想,我們明日先把放良文書寫了,你還可以繼續住在坊内,若我回來時你仍舊不知道做什麼,那就繼續跟在我身邊吧。”
得了保證,香兒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謝過恩後就去給常娘子打水洗漱了。
三日後,常樂帶着季念柔從龍芽坊的大門出發,一路行至城門與林牧川會合,這才踏上了前往蠻丘之路。
一路浩浩蕩蕩、走走停停,期間雖有波折但也沒有遇到大事。
兩個月後,隊伍行至與蠻丘接壤的黎安城,與城内守将說明來意,驗過文牒後就繼續往蠻丘方向走。
行走了一日後,隊伍停下來整頓安歇,正值晚間,熟睡中的常樂忽然聽到一陣人馬哄鬧的聲音響起。
“娘子……”作男裝打扮,化名季英的季念柔從帳篷外掀簾而入,“有人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