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謝。”常樂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怎的如此扭捏了!
她心下一橫,撥開頭發就要直視林牧川的雙眼,然後就看到他轉頭往另一邊望去。
馬車已經來了,她壯起的膽子也洩了氣。
馬車自然是方才那輛馬車,林牧川匆匆趕來怎會有時間帶一輛馬車。
好在裡面炭火足夠,坐的一會兒身子就熱了。她卷起褲腿去看受傷的小腿,當時應該是磕在了石塊之上,還好穿得厚實,傷的不重。
林牧川将自己送上馬車就下去了,還留下了一瓶藥膏,她拿着細細擦在傷處。
此時想起自己那一抱便已經釋然,做人的本能而已,無甚好為此羞赧的,就算林牧川日後問起,她也能輕松地如此說出口。
隻是在瞥見一旁的那件鬥篷時,她的臉不由自主地又紅了。
常樂将鬥篷握在手裡,想着究竟要不要遞到外面給他,霜天雪地的晚上騎馬,終究容易受風寒。
鬥篷還未遞出去,馬車已經停下了,她掀開車簾,見林牧川下馬走過來。
厚重的羊毛長衫穿在他身上卻一點都不顯臃腫,照樣看起來挺拔如松,雪不緊不慢地下着,落到他的帽子上,也落到眉睫之上。
他轉頭與身邊的護衛說些什麼,半邊臉就藏在了黑暗之中,朝向這邊臉被月色一照,叫她品出了點陌上人如玉的味道。
他轉頭,兩人四目相對,然後常樂就見原本清亮的一雙眸子瞬間染上了一層暖色。
林牧川邁步走近,說:“到了,我扶你下車。”
常樂身子一動,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手上還拿着對方的鬥篷。
“外邊冷,你還是先披着吧。”她說。
“好。”他伸手接過,三兩下披在身上,然後扶着常樂下了車。
落點又是另一處旅店,稍微收拾後兩人坐到一起開始複盤這一次的遭遇。
“你怎麼回來了?”常樂率先發問。
“我本就沒走,一直在原本旅店的不遠處等着。”林牧川解釋。
昨日清晨,他起來小解,在旅店的一樓發現了一個形迹可疑之人,他回憶了一會兒就想起在坦勒城的那個旅店也見過此人。
“于是你就假意離開,想看看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是”林牧川點頭,“隻是不料他們竟然會綁架你,讓娘子受苦了。”
常樂卻并未回話,她單手支頤,定定地望着對方,直到林牧川的面色再維持不住才開口。
“撒謊也要看對象的林大人,以我對你的了解,如果真是如此,你定然不會瞞着我。”
她身子往前探,與眼前之人對視:“林大人,你懷疑我。”
半晌,林牧川才放松一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常娘子,不錯,我确實懷疑你。”
“應該說,我從見你的第一面開始就覺得你身上的都是謎團。氣度不凡卻查不到任何來曆,身為女子卻擅長制茶,甚至對貢茶的制作成竹在胸。”
他接着說:“到了黎安城後,你的種種表現就更出乎我的意料,懂蠻丘語、知道蠻丘禮儀的細節,還時不時陷入沉思,對蠻丘王和蠻丘王妹好似也頗有了解。”
“所以。”常樂接話,“你懷疑我是蠻丘人?不,你懷疑我是蠻丘長大的大昭人。”
林牧川搖頭:“你不會是在蠻丘長大的,你通身的氣質隻能是大昭的顯貴家族裡才能養出,至于你為何對蠻丘如此了解,我懷疑與你定親的是蠻丘人,你父親,或者你的家族為了什麼目的要将你嫁到蠻丘,所以你才反抗,你才要證明自己的實力,但到了蠻丘,他們發現了你的蹤迹,要将你帶回。”
他這一番話,将常樂徹底說楞了,過了好久,她忽然放聲大笑。
這林牧川,眼睛為何這樣毒。
笑罷,她收斂神色,直視對方道:“如今,林大人對我的懷疑可盡消了?”
林牧川預想的解釋沒有聽到,反而被她這麼一問。
但他知道,對方不說絕對是勉強不來的,于是他點頭:“那些人綁架你的做派哦,絕不像是對自家女兒或者未過門的媳婦,因此,我猜想可能是你或者你家族的仇人。”
“于是,你就來救我了。”常樂眉眼彎彎,眼眸燦若星辰。
“借着黑暗故作聲勢而已,想必常娘子也是知道典故的。”
常樂點頭,然後說:“林大人之前便對我多有幫助,如今更是有救命之恩,但請恕我有很多事目前仍不能告訴你,但我能說的是,綁我的人不是我或者我的仇人,實際上,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要綁架我。”
林牧川聞言就皺起了眉頭,見他如此,常樂禁又開口。
“林大人。”她起身走到對方面前,低聲說,“你是否想過将雁城的兵權奪回來?”
林牧川倏然擡頭,滿眼震驚地看着眼前這個甚至能稱為體态柔弱的女子。
“從黎安城便能看出,如今的朝廷已不顧不上軍隊的死活,國庫空虛也好、派系争鬥也罷,終究是苦了邊地的将士。黎安城如此,你的雁城呢?你曾經的手足兄弟是否也食不果腹?”
“甚至。”常樂直直地望向眼前尤自驚愕的人,“你的雁城還在一個并無統兵之能,也毫無愛将之心的人手裡。”
林牧川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