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北地積雪未化,曆經一冬的時間,已經凍在了地上。
千仞夾道裡響起人馬走動的聲音,隊伍人數頗多,總有上百人,皆是蠻丘地方的打扮。
走了一日半,總算出了夾道,到了一片開闊之地,隊伍領頭的人見日頭偏西,便吩咐暫時休整明日再動身。
安營紮寨、生火架鍋,隊伍開始準備今日的晚餐。
一個高鼻深目的女子從帳篷裡走出,頭也不回地說道:“猜猜他們在煮什麼?牛肉?羊肉?還是别的什麼肉?”
她身後的人卻并未開口,隻是不錯眼地盯着前面的人,步伐也緊緊跟随着。
常樂見許久沒有回話,于是駐足回頭:“托娅,你也太實誠了些,殿下讓你寸步不離你就真的連方便都要跟着我嗎?”
被稱為托娅的女子依舊不說話,隻是瞪眼看着對方。常樂氣結,不再與她多話,隻一甩手往叢林深處走去。
尋到一處草叢茂盛的地方,她假意在腰上摸索了一陣,然後蹲了下去。
爾雲珠是真怕自己逃了,臨行前對托娅千叮咛萬囑咐,緻使此人不錯眼地盯着自己,好在還沒有看管到如廁也要挨在一旁的地步,常樂這才有了看林牧川來信的機會。
她從腰帶裡取出昨日拿到的紙條,林牧川在上面寫了他在雁城周邊的部署,并問她具體何時能到、如何策應舉事。
當時她與林牧川前後腳離開蠻丘,她跟着接親的隊伍往京城走,林牧川則帶着自己的部下回到了黎安,而後從崔将軍手中借了士兵趕往雁城。
她不知道林牧川與崔将軍說了什麼,竟然讓後者同意借兵,但這一舉動确實于自己的行動有利。
林牧川帶着兵馬一路疾馳到了雁城周邊,憑借着他此前在軍中的威望和人脈,已經與往日的同袍取得了聯系,隻待自己這邊的隊伍一到,即可沖入雁城奪了兵權。
常樂正思忖着如何回話,忽見紙條後面還有一行小字:慶豐縣有信至黎安城,事關重大請恕先行拆看,其中所言不可盡書,隻一事需告知娘子。
看到這行字後面的内容後,常樂的心急速跳動了起來,淚水不經意地落到了紙上。
半年前,有一名女子到了龍芽坊指名找自己,經過程蘭心等人不斷探問才知,原來是宮中愉嫔娘娘和靖甯公主派遣她到此,問坊主常樂可知如何制玫瑰茶。
玫瑰茶,這是當年還在宮中時,與茉莉花茶一同制出來的 ,隻因味道不如茉莉花茶她才沒有在龍芽坊内制作,當時喝過這玫瑰茶的隻有她們娘仨以及伺候她們的幾名婢女。
母妃和妹妹一定是聽到了制作貢茶之人的名字,又知貢茶又是添了茉莉花的,才疑心那所謂的常樂就是自己吧。為此,她們派了丫鬟千裡迢迢地尋了過來。
宮規森嚴,母妃與妹妹權勢有限,将人送出來想來很是費了一番工夫。如此長的距離,不知其中又有多少艱辛。
常樂想着,眼前一時閃過婢女長途跋涉的身影,一時閃過母妃與胞妹倚門而望的身影。
思索至此,她的淚珠再收不住,一顆顆從眼角滾落。
許是這次的時間太長了,不遠處傳來托娅不耐煩的聲音:“好了沒呀?”
這句喊讓常樂瞬間會回神,擦掉眼角的淚痕,又清了清嗓子,她才開口回話。
假意整理了一陣後,她才從草叢裡起身,而後迎着托娅不耐煩的眼神往駐紮的地方走。
到營地時,晚餐已經做得,此時的身份是接親的婢女,凡事都需要自己動手,她揀了個還算幹淨的碗,在大鍋裡撈了幾塊肉,又拿了幾塊烤軟的餅就走向自己的帳篷。
才吃了幾口,托娅也端着碗進來了,常樂便道:“我感覺鼻子要掉了,待會兒重新給我做一個吧。”
托娅擡眼看了看她,然後點了點頭。
為了不被發現,常樂一開始便扮成了蠻丘族的侍女,其餘裝扮皆好解決,隻是她的長相實在不像蠻丘女子,尤其是沒有那麼高的鼻梁。
好在托娅擅于喬裝,這幾個月靠着她做的假鼻子和其他化妝技巧一直沒有露餡。
許是此人對自己的這項技藝頗為看重,在做假鼻子時從來都是不讓人看的。
于是用過飯後,托娅将一塊毯子挂在了帳篷中間,示意常樂往裡面走,這也是防着她趁此機會溜了出去。
常樂從善如流地走了進去,等确認對方開始動手的時候,她從衣服的夾層裡取出了一個小巧的瓷瓶、一根削尖了的木棍,以及一張紙。
這些都是在蠻丘時就預備好了的,平時與她其他的物品放在一起,要用時就趁機藏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