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一刻鐘前。
面對着看似單純無害實則心狠手辣的大反派,姜念虞知道自己一句話說得不對,就很可能被他弄死。
但實話實說也是不可能的,她總不能告訴他她是從書裡知道他名字的吧?
姜念虞摳着手心,心裡發慌,面上卻像機器人一般冷酷無情,一字一句道:“我聽說過你。”
李玄璋點了點頭,似是信了,“姐姐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姜念虞:“我想躲進山洞裡,逃過一死,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李玄璋:“知道呀,姐姐就是跟侍衛私通被打入冷宮來的德妃娘娘。”
姜念虞:“我沒有跟侍衛私通,是李淳,也就是皇帝找了那個侍衛來故意誣陷我。”
李玄璋眸底深處掠過一絲玩味,她竟然直呼李淳的名字?
從接下賜死聖旨的那一刻起,這位德妃娘娘似乎就變得不一樣了。
面上卻是故作驚訝:“怎麼會?皇兄怎麼可能找人來誣陷自己的妃子私通呢?”
姜念虞:“因為我傷害了他的心肝寶貝。”
《龍鳳呈祥》講的是重生的皇帝攻将上輩子對自己不離不棄、膚白貌美的柔弱太監受捧在掌心裡嬌寵,順便肅清朝堂、鏟奸除惡、造福百姓、統一天下的故事。
李淳,就是那個重生的皇帝攻。
前幾天,德妃去李淳宮裡,太監受給她上茶,茶水太燙了,德妃一不小心失手摔了茶杯,飛濺的茶水燙紅了太監受的臉,這可把李淳心疼壞了。
竟敢燙傷我心肝寶貝的臉,德妃這個女人實在該死!
可惜重生前的李淳驕奢淫逸、昏庸無能,大權旁落,就是個空架子皇帝,而德妃,可是前皇後的親妹妹,權臣姜丞相的女兒,李淳哪裡能說殺就殺了她?
思來想去,他就想出了誣陷德妃私通侍衛這麼個陰損惡毒的主意。
昨晚德妃在自己寝殿裡睡得好好的,一個男人忽然闖進來對她不軌,她正奮力掙紮着,皇帝就帶着一幫人闖進來,“捉奸成雙”。
德妃惶恐無比,百般辯解,皇帝卻哪裡肯聽?怒斥她是個□□,下令将她打入冷宮。
今兒一早就迫不及待下旨賜死她。
除了李淳重生之事,其餘的姜念虞絲毫沒有隐瞞,都向李玄璋抖摟出來了。
既是解釋,也是借此向他投誠。
李淳殺了德妃,後續還會對姜家出手,而現在她既然成了德妃,不管是為了給原主報仇,還是防止姜家被搞垮,她都得尋找一個盟友。
而除了同樣立志于搞死李淳的大反派李玄璋,還有誰比他更合适?
“我還知道不少關于李淳的事,隻要你救下我這一次,我就幫你搞垮他,把他從皇位上拉下來,讓他死得很慘,怎麼樣?”
李玄璋抱着娃娃走到她面前,一雙漆黑琉璃瞳晶瑩清澈,卻也冰冷無情。
他将手放到了她脖子上,輕輕摩挲着,語氣溫柔:“姐姐,你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他想将李淳從皇位上拉下來,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可從未對第二個人透露過半個字,她是如何知道的?
這種突然冒出來的不可控因素,實在讓人很想立刻抹殺掉。
離得近了,姜念虞才發現,他雖然男扮女裝得毫無破綻,但是身高卻實在有些突出。
德妃十八,而他十七,他比她還小一歲,卻要比她高出大半個頭。
此刻他握着她脖子,明顯是對她動了殺心。
他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姐姐,我也想救你,可我隻是冷宮裡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實在是愛莫能助呀。”
說着就要捏斷她那脆弱的脖頸。
姜念虞閉上了眼睛,沒有掙紮,反而哼唱起了一首歌謠。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狐狸獨自慢慢走,走在淇水橋上頭。我的心中多傷悲,他連衣裳都沒有……
這是李玄璋的母親,陸婕妤臨終前唱的一首歌。
她擔心自己死後,兒子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冷宮連保暖的衣裳都沒有,該怎麼活下去啊。
然而她再不舍,也還是死了。
聽到這首歌從德妃嘴裡唱出來,李玄璋的手蓦地松開,深潭般的眼睛仿佛被投入了一顆巨石,激起了層層波瀾。
就這樣,姜念虞活了下來。
石永竹背後的主子就是李玄璋,在他的吩咐下,石永竹很聽話地配合着姜念虞演了一出假死的戲碼。
接下來,她隻需要等着便宜爹姜丞相聽聞消息後,将她接出宮,她就能順理成章地脫身了。
回到保和殿,石永竹向皇帝禀報:“皇上,德妃已服毒自盡。”
李淳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朝石永竹身後那個清秀小太監招手:“墨春,來,給朕磨墨。”
墨春:“是,皇上。”
殿内一片安靜,磨墨時的輕微摩挲聲,舒緩而有韻律,漆黑濃稠的墨汁自然沁出,散發出一股清冽的墨香。
李淳提筆飽蘸墨汁,在紙上寫下三個大字——李玄璋。
這三個字猶如銀鈎鐵畫,力透紙背,勾折橫撇間浸透着一股凜然的殺氣。
墨春瞥見,心下不禁疑惑,這人是誰?怎的從未聽過?
李淳盯着那個令自己恨之入骨的名字,眼中已然漫上了一層血色。
外間忽然傳來一聲高呼:“姜相公,可萬萬不能擅闖啊,還請止步,容咱家進去禀報一聲——”
“走開!”
身着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不顧太監的勸阻,大步闖進了殿内,盯着皇帝:“皇上,臣聽說,德妃娘娘私通侍衛,已被您下旨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