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子其實并不覺得魂魄有什麼變化,但見花清淺神色嚴肅,他一緊張,自己也有些不确定,遲疑道:“好、好像是穩固了些。”
花清淺當即向呂浮白躬身行禮。呂浮白被她這般客氣疏遠地千恩萬謝,心頭泛起一陣自嘲,欲言又止,過了好一陣才低聲道:“你不必替他謝我。”
“世子高義!”
“……”
他皺了皺眉,似乎疲倦至極,花清淺這才想起世子是長途跋涉來此,忙收拾出旁邊的一間卧房,請上神進屋休息。
花清淺這座小院别的沒有,屋内陳設那是一等一的好。她從前在西谷就愛攢東西,做妖尊尊後時收的法器、寶貝等也盡數帶了過來,自己卧房裡都放不下,在客房裡也擺了一些。
呂浮白随她進到屋内,聽她一路介紹這個洗臉盆有什麼功用,那塊海藻香皂又有什麼來曆,她這五十年真是過得十分精彩。
他一直無話,放在以前,碰見這種鳥族上神,花清淺會沒話找話,套一套鳳凰神君的消息。但現在她已沒有那個厚臉皮,自知越待下去越讨嫌,便及時住口告辭,請他自行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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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傍晚,為了歡迎呂浮白,也為了滿足玉京子的饞蟲,花清淺做了栗子炒雞,又挖出一壇果子釀,酒味飯味香得本地土地公都鑽了出來,嘿嘿笑着說想蹭一頓飯。
席間土地公與玉京子争着啃雞腿,氣氛熱鬧,呂浮白飲下兩輪果子釀,也像是活潑了些,居然跟花清淺咨詢起心事來:
“現在的年輕妖族,都喜歡什麼?”
這問題實在太突兀,花清淺疑惑地看向他:“啊?”
“我愛上了一個妖,可我惹惱了她,如今她不願見我。”呂浮白垂着眼簾,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透出一絲沉郁與不甘:“我想哄她高興,求她原諒我,應該怎麼做?”
鳥族中興的希望、堂堂孔雀大明王世子,居然也會愛而不得,花清淺來了興趣,讓他多說幾句:“你喜歡上的是個妖族?她在跟你鬧脾氣?”
呂浮白輕輕搖頭,道:“她不輕易鬧脾氣,她就是不喜歡我了。”
“以你大明王之子的身份,誰敢不喜歡你?”花清淺覺得不可思議,“這位妖族女子眼光可夠高的啊。”
“花姑娘,你聽仔細點行不行,世子說的是‘不喜歡了’,說明那女子原本也是喜歡他的。”土地公吞下一塊雞肉糾正道。
花清淺受教地點點頭,又轉向呂浮白:“她怎麼忽然就不喜歡你了?”
“她以為……我不愛她。”
聽到這裡,玉京子忽然蹦出一句:“能給人家女子這種感覺,說明世子殿下确實不怎麼愛吧?”
花清淺想想,覺得挺有道理:“确實,這都能有誤會,世子愛得是有多含蓄?”
“不,不是的!”呂浮白像是被一刀紮進心髒,嘶聲反駁:“我隻是……隻是笨嘴拙舌,不會說話,也不懂讨人歡心,才會讓她誤會的。”
這位是大明王世子,估計很少有讨人歡心的機會,這話花清淺還是信的。
看他茫然苦澀的神情不似作僞,她頓時起了些恻隐之心:“那你到底做了什麼,把人家惹到了什麼程度?我也是妖族女子,你跟我說說,我設身處地幫你想一想,還有沒有補救的辦法。”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呂浮白出乎意料的坦誠。
“她以前總愛跟在我後面,可她年紀小,法力低,旁人常常嘲笑她,說我們不相配。”
“但其實在我心裡,是我……是我配不上她。我比她大那麼多歲……”
“她天生讨人喜歡,身份又高貴,将來前途不可限量,偏偏她還是分不清愛與孺慕的時候,我常常想,或許她對我隻是崇敬,我卻對她動了心……”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會回避她的心思,領着她修煉,将無數法術強塞給她。我對她太嚴厲,太苛求,我拒絕她拒絕得太多,好聽的話說得太少——是我的錯,我沒來得及——”
呂浮白閉上眼睛,短促地倒抽了一口氣,仿佛說出這段話讓他心如刀絞:
“她當然會覺得,我不喜歡她。”
花清淺聽着他的話,腦海裡卻浮現了她與鳳凰神君那些往事。
傅玄教她修煉時也很嚴厲,想來一定要比呂浮白對他心上人嚴格多了,因為神君壓根不喜歡她,教她修煉隻是因為被糾纏得煩了,沒有呂浮白這種小心思。
她修煉起來不分日夜,有一次甚至累到生病,倒在長生山下起都起不來。不過那次也因禍得福,神君親自給她治病,為了哄她,還采來甜口的摩羅冰心給她熬湯,她功力因此大漲近乎兩倍。
修煉本就艱苦,被傅玄監督的修煉簡直是人間煉獄,她也不是沒抱怨過,但沒有當初,何來今日?回過頭來,她現在能有這份在同齡蛇中脫穎而出的高深修為,還得感謝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