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兩人如今畢竟未婚未嫁,東方容楚堅持要回他的上房歇息,花清淺隻好從他膝上下來,變回人形,把他送到門口。
“咱們真的不能明日就成親嗎?”她可憐兮兮地抓住他的寬袖,眼中滿是央求,“那位大刀面館的店主說得沒錯,我應該要有一個名分的!早定下來早踏實。”
東方容楚一面往門口走去,一面說道:“你若真的想早早定下來,方才就不會拒絕我的彩禮。”
“那我反悔了!”她跟在他身後耍賴,揪着他的袖子不讓他走,“我剛才不知好歹,你再把那個月光珠玉給我一次,我肯定收!”
東方容楚轉過身,看着她當真有幾分後悔和氣惱的棕色水眸,輕輕順了順她的發絲。
“不必如此,清淺。”他說,“你還沒有準備好,我不會逼你,你也不要逼自己。等到時機成熟,水到渠成,我自然會再呈上彩禮。”
花清淺不依不饒,抓住他流連在她臉側的指尖:“可是我怕夜長夢多。這次考完試,你多半要做狀元,那皇上萬一給你來個殿前賜婚——”
“你放心,漫漫長夜,我是從不做夢的。”東方容楚撫着她的側臉,一本正經地道,花清淺剛要感動,卻聽他繼續說道:“比如,我就很清楚,天家肯定看不上我做女婿。”
花清淺咬牙:“你還真會說笑!”
“我隻是想讓你别太緊張。”東方容楚拉着她的手,柔聲道:“話本裡那些殿前賜婚雲雲,多半都是編的。隻要我拿定主意,沒有人能強迫我娶别的女子。”
而他肯說這番話,就代表他已經拿定了主意。
花清淺知道他的品性,當下也真不再擔心。她是想做進士娘子,但東方說得對,她眼下還不敢接受他過于隆重的心意。
成婚和簡單的談情說愛可不一樣,東方這邊父母雙亡,儀式還可以從簡,但按照蛇族的規矩,她在嫁人前是一定要告知爹娘、請求皇天後土賜予祝福的。若是更隆重一些,還要請山川或是辰星等上古造物給予見證。
在西陸時,她與那頭蒼鷹是假裝成婚,也就沒有固守那麼多規矩。後來與趙刑西成婚,她可是正兒八經焚香禀告了阿娘,又被他帶去上界,拜過天地,在南海之濱的神光拂照下簽了契約。
雖然東方容楚是個凡人,但花清淺也不想委屈了他。成婚之事,當然要走妖族和凡間兩套流程,一樣東西都不能少。
她将他送出門,顧忌着夜色已深,不想吵到别的房客,悄聲同他道:
“我們妖族同凡人成婚,這婚姻之契要從新拟定,确實有點麻煩。但你也放心,隻要不出什麼意外,本月之内我必能準備好一切,你等着娶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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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淺沒有想到,前一夜她剛剛說“不出意外”,第二日玉京子就能給她捅出點意外。
用早膳時,因為東方容楚的吩咐,店家沒再奉上定勝糕一類的齁甜點心,而是端了些雲吞、腸粉過來。呂浮白還說他收了些慕城送過來的地禾角,就放在他房裡,花清淺想吃的話可以去嘗一嘗。
雖然霖黃果就在盤子裡,但花清淺到底還是吃慣了原版正裝的地禾角,當即與他一起回房拿果子去,順便給東方容楚和玉京子各帶了一個。誰知回來時剛走進雅間的門,便聽玉京子聲音洪亮地道:
“……我說真的,不信你去翻清淺的乾坤袋,那神君的羽毛至今還在最深的那一層好好收着呢。”
“你們在說什麼?”不詳的預感席卷全身,她急急飛奔到玉京子身前,瞪着他問:“怎麼忽然說起了神君?”
“沒什麼,就是這書生自诩對你最為了解,卻連神君是誰都不知道,我就給他講了講你的情史……”玉京子看到她眸中怒火,這才明白過來他被套了話,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一句簡直像是蚊子在哼哼。
花清淺放下手裡的地禾角,緩緩攥起雙拳,恨不得給這條愚蠢的豬鼻蛇頭上捶兩個大包,下一刻想起東方容楚就在身後,又隻能把玉京子暫且擱下。
“我、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的。”她轉過身,對上他近乎意冷的視線,心裡忽然打了一個寒顫,不再掩飾,說出了真話:
“好吧,我是故意要瞞着你的,但、但那是因為我害怕你嫌棄我——其實我與神君已經沒有半點關系了,真的,玉京子慣會瞎說話,你千萬不要信他!”
東方容楚輕聲開口。
“清淺,我不是那等迂腐儒生。你從前愛過誰,隻要你能放下,我都不介意……可事到如今,你還要對我撒謊麼。”
“我沒有撒謊啊?”
“你放才說,你與那位神君已無半點關系。”他溫和的聲音裡有一絲疲倦,“若是沒有撒謊,那他的東西,為何會在你的乾坤袋裡。”
花清淺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