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未名渾然像沒看見林長老憋出内傷一般,幹脆利落地朝高位上的凜天極一拱手:“多謝凜師祖青眼,但在下現在确有要事,還請容禀告退。”
凜天極一雙笑眼卻仿佛能洞穿人内心一般:“年輕一代乃是我仙門未來希望。不知蒼公子的要事具體是什麼?說出來,或許我們這把老骨頭還能幫得上忙。”
蒼未名對上他極犀利的目光,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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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負雪在地上打個滾,鐵鍊砸在她耳邊砰地發出一聲巨響,石磚地面被砸出了一個大坑。
“你好端端的又發什麼瘋!”
少年似乎被她高聲呵斥給吓住了,身體一僵,還維持着一個想撲過來的姿勢,一時有些滑稽。
玄負雪的輪椅已經被撞翻了,她兩條腿使不上力氣,就隻能依靠兩隻細胳膊把自己上半身撐起來。
少年慢慢放下手,半蹲着,歪了歪腦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再撲上去。
玄負雪的額角都快蹦出青筋。
“你不吃藥就不吃罷,襲擊我做什麼?我又沒有害你!”
真是不想管這爛攤子!若不是雪原上被魔虎包圍時被他陰差陽錯解圍救了一命,玄負雪根本不想來搭理他!
那少年察覺到了她的憤怒和不耐煩,也開始焦躁起來,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吠聲。
他張開嘴,含混地“啊”了一聲,似乎想說話,可是唇舌像塊生硬的石頭,根本不聽他指揮。
少年嗚嗚咽咽了一會,垂頭喪氣地放棄了學人說話,繼續往玄負雪的方向靠近。
玄負雪覺得此時的場景很詭異。
她總覺得眼前的少年一舉一動都不太像個人。若是他有條尾巴,現在就該拼命搖晃了。
或者配上一副毛茸茸的耳朵,支棱在他亂糟糟的腦袋上,這幅想象的畫面倒是意外的和諧。
知道他聽不懂人話,玄負雪也不費口舌同他多嘴了,拍拍裙子,夠住輪椅想坐上去。
麻煩事還是留給二師兄幹罷,她這人,隻适合闖禍,不适合補漏!
看出她要走,少年又是一聲低低嗚咽,含混不清地:“汪!”
玄負雪:......合着真是狗啊!
她剛要坐上輪椅,身後木門豁然打開。
“二師兄?”玄負雪目瞪口呆。
沒等她來得及為自己突然出現在這裡找到合适的脫身借口,便有另一道熟悉的聲音詫異道:“負雪?你在這裡做什麼?”
玄負雪悚然:“林長老?”
不止是林長老,他們身後還跟着烏泱泱一幫見孤峰長老,看清了囚室内的景象,個個面露驚訝。
蒼未名上前一步,擋住了衆人的視線,才厲聲道:“方才禁制是被你破的?”
玄負雪:“......若我說不是,二師兄信我麼?”
“簡直胡鬧!”林長老忍不住開口呵斥,“你不好好在青松居裡關禁閉,到處亂跑做什麼?還有這間囚室,也是你一個小毛孩能扇子闖進來的?!”
他将玄負雪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還不夠,又将怒火對準了一旁臉色鐵青的蒼未名。
“未名啊,不是我說你,你這次辦事也忒糊塗了!你師妹本來就是個莽撞性子,爛泥扶不上牆,我也懶得說她,可你怎麼也能幹出此等先斬後奏的荒唐事來?”
玄負雪被罵得狗血噴頭,扁了扁嘴,餘光裡突然瞅見身後少年繃直了後背,龇出尖尖的犬牙。
玄負雪不引人注意地扭頭,伸手指靠在唇邊沖他比了個“噓”。
大佬們都來了,這自身難保的狗崽子還是安靜點罷!
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少年真惹到了長老們不愉快,玄負雪可沒法子護下他。
少年不知是否讀懂了她的唇語,直勾勾地盯着她,半晌,慢慢放松了脊背。
然後,悄悄挪近幾分,用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背。
玄負雪:……小孩嗎你是?
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無視了他有些委屈的眼神,飛快收回手。
林承猶在教訓蒼未名:“你就算想探聽抵禦魔氣入體的法子,也大可以同我們說一聲不是?何至于找了個偏僻囚室将人藏起來?難不成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們這些長輩?”
蒼未名被這番死亡三連追問,深深皺眉:“弟子不敢,隻是弟子也沒有十成把握能查出這人身上的隐秘,為求穩妥,這才先按下不表。絕無刻意欺瞞諸位師長之意,望長老體涵。”
人群中不知哪個随從弟子尖酸刻薄道:“怕不是我們的好未名師兄擔心提前走漏風聲會被人搶了功勞,才這般鬼鬼祟祟行事罷!”
“哪個沒規矩的弟子,我同未名說話,也輪到你插嘴?!”林承沒好氣地沖着聲源斥道。
蒼未名道:“此事終究是弟子考慮不周,此事了結後,弟子會自請領罰。”
林承沖着蒼未名搖頭。
這個峰主次徒從來便是恪守清規,一闆一眼規矩得很,能讓他如此铤而走險、不惜破規領罰也要帶回來的人,也不知是個什麼模樣。
林承眯起眼睛,朝鐵籠内看去,剛剛隐約瞧見了一道低着頭的身影,眼前視線突然又被一張笑臉給擋住了。
玄負雪笑嘻嘻地道:“幾位長老都在這,不會都是為了我闖破禁制,要來打我闆子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