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負雪被半空中飛揚的雪白宣紙遮擋了視線,腳下沒留神,踩中滑紙,身形不穩地向後倒去。
下一刻,紛紛揚揚的落紙堆中,忽地探出了一雙手,十指修長,手背青筋暴起,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玄負雪身不由己地向前跌堕,鼻尖刹那盈滿着陌生的氣息,極淡的血腥氣,幽重的熏香,苦澀的藥味......
她擡起眸,對上了凜遲毫無波瀾的眸子。
凜遲将她扶穩,又一揮手,将方才情急中被丢下地的書冊重新收回手中。
“謝——”
凜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徑自抱着書轉身走了。
玄負雪隻能追上去:“你搶我的書做什麼?我還要看呢。”
凜遲大步流星,坐在了窗邊的長塌上,斜靠着方案幾,将書堆在了自己手肘邊,随即擡眸望着她。
玄負雪伸手去取書,卻又被他摁住了手背。
凜遲微微側頭,沖着方幾對面的空位略一颔首。
玄負雪:“......”
無奈,她隻能順着凜遲的意思,掀起裙角,爬上了塌,坐在他對面。
凜遲這才終于松開了她的手,讓她如願抽回了自己的書。
她就這麼和凜遲面對面坐着,低頭翻開其中一本醫書。
說自在是不可能的,其實從前到如今,她與凜遲相交都不多,大多數都是争執打鬧最後不歡而散,沒想到現如今卻能和這個死對頭如此心平氣和地處在同一屋檐下,對坐閑讀。
......可能也算不上心平氣和。
玄負雪指尖翻過一頁紙,偷偷摸摸地擡眼瞄了對面的男人一眼,凜遲坐得筆直端正,皺着眉,臉色不善,低頭不知在看什麼,紙頁翻得嘩嘩作響,時不時還提起筆,惡狠狠地大力在紙上畫一個紅圈。
玄負雪趁機又瞄了一眼,險些笑出聲。
這野狗窩裡爬出來的文盲,圈起來的都是複雜繁字,尋常書籍在他看來簡直就是天書,怪不得臉色那麼差!
“你笑什麼?”
不知何時,凜遲忽地擡起頭,兩眼射出的眸光如利劍,聲音冷冽:“有什麼好笑的,不妨同孤分享幾分?”
玄負雪立刻收了笑,一臉無辜地聳肩:“我有笑麼?你看錯了罷。”
凜遲冷冷道:“孤不可能看錯。”
玄負雪内心裡“啧”了一聲,心想這人還同以前一樣執拗木頭不知變通,面上卻故作驚訝:“你都沒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笑你?”
凜遲眯起眼睛:“孤方才是在看你。”
好突然的直球。
玄負雪這下啞口無言,隻得哼哼唧唧兩聲,打哈哈:“好罷,我隻是在猜你為什麼要把我留下來。”
她用手指戳了戳桌上被紅圈畫得慘不忍睹的書冊,笑得一臉無害:“尊上,可是閱讀有礙?”
凜遲避而不答,隻是聲音平淡:“孤發現了,你隻有在譏諷孤時,才會叫孤尊上。”
玄負雪指尖在書冊上戳來戳去,輕哼一聲:“你入了魔,是魔族的君主,又不是我們修士的,我肯叫你一聲尊上,已經是給你莫大面子,凜遲你不要得寸進尺哦。”
凜遲冷眼盯着她:“你現下倒是不怕孤了。”
玄負雪笑得像隻偷了腥的貓:“你難道不知道,我這個人天生就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我從前不怕你,現在當然也不會怕你。”
凜遲盯着她許久,突然勾唇:“很好。”
然後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拉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