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負雪掃了一眼刺客軟綿綿的胳膊,心下忖度這倒黴蛋的左手大概是斷了。
再轉念一想便明白了,魔王宮禁衛森嚴,就算凜遲狀态不好讓這些雜魚有機可乘混進了宮來行刺,但進入一路想必也是九死一生危機重重。
這刺客混進魔王宮,能保住一條命就不錯了,估計身上大大小小受了不少傷,怪不得被她輕輕一招就化解。
刺客不肯接她的手,很有骨氣地冷笑:“收起你惺惺作态那一套罷!不用你假好心!就算我死在這,其他仙門弟子也會繼承我的遺志,誅殺妖女魔頭,還天下太平!”
敬酒不吃吃罰酒。
玄負雪幹脆沒好氣地在他折了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再在對方痛得怒目而視中,好整以暇地道:“滿嘴妖女來妖女去,你知道我是誰麼你就這麼亂叫?”
她壓低了聲音,故作陰森地恐吓:“我真實的身份,說出去吓死你,你說不定都得叫我一聲祖師奶奶呢!”
這話就是純粹胡扯了。見孤峰同白鹭洲交情泛泛,門派之間彼此來往也寡淡得很,更不用提玄負雪隻是見孤峰峰主的小弟子,先前她明面活着的時候便不怎麼受凜家人待見。
倒不是說她不讨人喜歡,主要是白鹭洲凜家人一個個的眼睛鼻孔都快長到頭頂上去,不僅瞧不上她,估計是個人都瞧不起。
誰知那小刺客漲紅了臉,一副可殺不可辱的悲憤模樣,登時嚷嚷起來:“誰同你這妖女是一門的?!你辱我便算,還要欺我師門!我,我同你拼了!”
說罷,他撐着起身,持劍又要朝她刺來。
玄負雪幹脆利落地繳了他的械,郁悶不已:“怎麼就過了十幾年,白鹭洲居然收了你這樣毛毛躁躁行事莽撞的弟子?好歹聽人把話說完罷!”
她完全沒有自己也是橫沖直撞的自覺,沒收了弟子的佩劍後,又往他身上扔了一道捆仙鎖,還是先前凜遲用來捆她的,現下拿來捆這個毛頭小子,倒是正好。
刺客根本受不了這樣的羞辱,張口立刻要叫,卻抵不上玄負雪眼疾手快,搶先往嘴裡塞進去一把綢布,堵住了他的聲音。
拍了拍手,玄負雪這才道:“我問,你答,否則我不會殺你,我會用搜魂術,把你腦子裡所有東西挖得一幹二淨。”
跟這種一腔熱血的幼稚青年好好講是行不通了,玄負雪迅速調整了表情,露出一個陰恻恻的微笑:“你不是整日嚷嚷着要除魔衛道?等我用搜魂術知道了仙門聯軍的藏身地和戰術布置,你猜猜我會做什麼?”
......當然是什麼也不會做,頂多是之後從酆都跑路時能有一個明确的方向罷了。
但刺客聽不見玄負雪心中所想,完全被吓住了,嗚嗚咽咽了半天,實在吐不出嘴裡的破布,這才悲憤地點頭。
殿外漸漸響起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深重的夜色已經悄然而逝,奶白色的黎明曙光越過魔王宮異彩紛呈的琉璃瓦。
再過半個時辰,青兒便要來幫她梳洗晨起了。
時間緊迫,玄負雪不再多說廢話:“除了殺我之外,你進入魔王宮的任務還有什麼?”
她不相信一個仙門弟子,自斷一臂,身負重傷,大費周章就隻為了行刺一個被金屋藏嬌的後宮妃子。
再次威脅他不許大聲喊人之後,玄負雪撤掉了他嘴裡的布團,刺客憤憤地冷哼一聲:“我知道你是玄負雪!我就是來殺你的!普天之下誰不知曉,就是為了你這個禍水,見孤峰同酆都上下打成一團,若不是為了搶你回去,仙門何至于幾次三番聯軍讨伐!前線陣亡的修士連傷都沒養好,又要被你那瘋魔了的大師兄趕上戰場送命!”
他越說越激動,到後來竟是紅了眼睛:“你們見孤峰的人不要命,也把别的仙門修士不當人!我好幾個師弟師妹,根本不是死在魔族刀下,全是為了蒼知白那個混賬,被活生生派上戰場受磋磨!”
玄負雪冷冷道:“我警告你,再多說一句對我大師兄不敬的話,我就割掉你的舌頭。”
聽這刺客口吻,如今代表見孤峰參與仙門聯軍的是大師兄蒼知白,在玄負雪記憶中,這位大師兄是最忠厚溫良的性子,甚至心軟到有些有些懦弱,平時不聲不響,但修煉起來最為刻苦,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裡大半都是在閉關修煉,為此玄負雪也少見他面,同他交往不深。
卻沒想到如今是這個一心修煉的大師兄扛起了一門重任。
若是二師兄還在,這些事務本該是由他所做......
玄負雪忍下心間痛楚,繼續冷着聲調開口:“你說的這些,同你來殺我又有什麼幹系?”
“難不成你以為凜遲同仙門開戰的緣故就隻幹系我一人身上?”玄負雪嗤笑一聲,“還是說你覺得隻要殺了我,此場幹戈就能立時熄止?”
“天真,幼稚,可笑。”
刺客被她劈頭蓋臉說了一通,整張臉漲成豬肝色:“怎麼不能!普天之下誰不知道那魔頭看你跟眼珠子似的,入了魔後第一件事就是殺上見孤峰搶回你身體。”
“這幾年來還幾次三番挑釁宗門搶奪靈藥秘寶,那魔頭自有魔氣護體用不着那些仙質補品,整個酆都内外除了你一個受傷昏迷的修士,還有誰能用得上那些東西?!他不是為你搶的還能是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