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負雪看得莫名其妙,插嘴道:“你好端端得要賞我的宮女,我能問個緣由麼?”
凜遲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身側。
男人半倚靠在高高的鐵王座之上,華麗繁複的袍角繡着織金暗龍紋,被毫不憐惜地拖踩在地,因為晨起還未上早朝,凜遲并未全部束發,一頭青絲略有些淩亂地披在腦後,眼尾那一道特有的暗赤疤痕莫名就多出了幾分妖異旖旎。
“就當是獎賞她,令孤飽了一頓眼福。”
*
玄負雪回到百花殿時,心裡那股古怪之感依舊揮之不去。
什麼叫讓他飽眼福?
凜遲這是在變相地誇自己今日穿得漂亮?
玄負雪“呵”了一聲,心想衣服再美也得靠人來襯托,她身上這一堆绫羅綢緞雕花頭飾的,要是換成别人還指不定壓不住這幅氣派呢!
真要說起來,讓他飽眼福的是自己,他該獎賞也該賞她才對!
倒不是嫉妒青兒得了獎勵,這些日子青兒一直盡心盡責俯視她,玄負雪都看在眼裡,也早就将她視為了好友姐妹。
隻是凜遲這人......
啊啊啊啊啊啊!
反正她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好像,似乎......
莫名其妙的,被最讨厭的人調戲了一回,偏偏對方還一臉無辜,伸手不能打笑臉人,玄負雪憋屈得險些嘔出心口老血。
從前在見孤峰上,誰人不愛三師姐,她從小都是浸泡在誇美贊譽之聲中長大的,按理說早該習慣了這些男人的溢美之詞。
怎麼同樣的話從凜遲嘴裡說出來,偏偏就哪哪都不對勁?!
果然是凜遲這人有毒!
“夫人您回來了。”一進殿,青兒便迎上來,壓抑不住的興奮期待,“尊上今日待您如何?”
玄負雪一言難盡地揉着太陽穴,打哈哈:“也就那樣罷。”
剛走到床前想坐下休息,便敏銳地發覺不對,床下踩腳的木凳被挪動過了,不是她慣用的位置。
玄負雪大步上前,彎腰往床底一看,果不其然,原本被捆仙鎖綁住手腳塞進床底的刺客不見了蹤影。
她臉色鐵青,轉頭質問:“今日都有誰來過我殿内?”
青兒被她問得怔住,但見她臉色不善,立刻吓壞了,“噗通”就跪在了地上,聲音哆哆嗦嗦:“奴婢,一直是奴婢在清掃殿内......”
百花殿的宮侍宮女都知曉自家服侍的夫人不喜侍奉,生人勿進,便都在青兒約束下自覺劃分了自己照料的區域,在殿外理畫掃水的雜役宮女輕易不會入内,寝殿裡間這類私密場所都隻由青兒一人負責。
“奴婢今早打掃了一遍屋子,便去殿外守着去了,隻是中間不自覺地有些犯困,所以打了個盹,但保證沒有超過半個時辰......”
玄負雪歎了口氣,将戰戰兢兢的人扶起來,放緩了聲量:“那你可有看見任何可疑的身影?”
青兒惶恐搖頭。
“也罷。我沒怪你,就是問幾句。”
玄負雪拾起床底下掉落的捆仙鎖,不出意外看見上頭被震裂出斷口。
看來還是不能撿别人用過的二手貨,質量得不到保證,再拿來捆人就輕易被掙脫開了。
玄負雪心下裡有了數,心道八成是那刺客醒了過來,奮力掙脫開了捆仙鎖,趁着青兒打盹時殿内無人把守,逃出了百花殿。
隻是不知偌大一個魔王宮,他能逃到哪裡去。
玄負雪好聲哄走了驚惶的青兒,再三保證自己并不會遷怒于她,剩下自己一人時飛速檢查了一遍百花殿。
那刺客來無影去無蹤,果真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他斷了一條胳膊,身上還帶傷,能去哪?
玄負雪可不認為那個悶頭青會簡簡單單地撤退逃走,若他當真是那樣膽小怯懦的人,就不可能隻身一人獨闖魔王宮,被她威脅之後還一副甯死不屈的模樣。
刺客在她這裡受了挫,又不甘心敗退,那剩下唯一能去的......
就隻有閻羅殿了。
他會去刺殺凜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