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這麼想,嘴上就這麼說了,不出意外的,被她罵了讨厭之後,凜遲的臉色也難看起來,猛地上前一步。
他足足比她高出一個頭,靠近時男子自帶的壓迫感和威逼不容小觑,玄負雪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往後退,然而剛剛退半步,就又硬生生控制住了。
她怕這狗崽子作甚!
于是她不退,反而上手狠狠推了他肩膀一下。
凜遲宛如一座鐵塔,紋絲不動。
“就算你讨厭,可如果再出現那樣的情況,我也還是會那麼做。”
玄負雪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說得一怔,随即又見他面無表情,語氣認真:“因為你的水很甜。”
她想也不想,一巴掌拍上他的後腦勺。
*
兩道身影,一大一小,皆穿紅衣,行于蒼茫白雪之中。
玄負雪這回是真的氣狠了。
幻境中時光流速同外界不同,但身處其中之人隻覺得是在度過真實日月,自從他們落到這雪地來之後,已經經曆了三輪日出月落,疲勞與饑渴逐漸積攢。
饒是如此,整整三日夜,她都沒有搭理凜遲。
凜遲一開始還傻乎乎地主動開口,可他接連挑起幾次話題都被玄負雪不冷不熱地怼回去之後,再遲鈍如他也明白自己這回是真的得罪了人。
可他即使明白,也隻能撓頭發怔,根本想不出好聽的話來哄玄負雪。
當然玄負雪才不承認她想讓凜遲哄哄自己,或者好聲氣地賠禮,她隻是惱羞成怒——這人居然孟浪輕薄至此!把她當什麼人了!
就這樣,一個生悶氣,一個束手無策,都一言不發地在雪地裡尋找破除幻境的法術。
上一次打破成親的幻境,是玄負雪一個手刀打暈了凜遲,主體的神識陷入昏睡,構造的幻境也就跟着消散。
難不成,這一次也要将凜遲打暈?
玄負雪目光炯炯地盯着身後垂着腦袋的男人,凜遲隻顧悶頭走路,一不小心還險些撞上了她。
凜遲茫然地擡起臉,看起來更像一隻待宰的迷途羔羊了。
玄負雪按捺下心底隐約發癢的憐憫心,朝他勾了勾手指,凜遲眼睛一亮,走上前來:“你不生氣——啊。”
他捂着被玄負雪大力敲過的腦袋,眉毛耷拉,眼中喜悅消失殆盡。
怎麼這次沒打昏?
玄負雪摩拳擦掌,再準備給他來一下,這次卻被攥住了手腕。
凜遲道:“你想打破幻境?”
他解下腰間斷罪劍,拉着她的手,包裹她的掌心,帶着她握劍,緩緩将劍尖對準自己的心口,淡聲道:“隻要失了神智便可,無所謂方法。”
玄負雪身不由己,眼見斷罪劍尖已經劃破新郎的喜袍外襟,才如夢初醒一般,急得罵嚷:“你松手!我沒想殺你!”
斷罪劍“當啷”掉地,凜遲略歪了一下腦袋,很是不解:“為什麼?隻要把劍捅進去,我在垂死之時自會神識渙散,屆時幻境可破。”
玄負雪被他氣得腦殼發昏:“你就這麼想找死?”
凜遲重新拾起劍,淡淡道:“隻是垂死而已,等出了幻境,再及時上藥,死不了的。”
“哈?”玄負雪沖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不要想當然哦!如果你奄奄一息地出了幻境,我可不保證會救你。”
凜遲猶疑地打量她面色,似乎在确定她說得是否真心。
可玄負雪自然不肯讓他猜出自己心思,幹脆背過了身去,凜遲伸出手,想要觸碰少女單薄的後背,卻在指尖即将碰到時又收回了手,垂下眉眼,自己将劍收好了。
暗色的天穹中,漸漸又飄零起雪花,不多時,玄負雪的腦袋、肩頭就被雪堆滿,腳步也越發沉重,眼前視線也漸漸模糊,乃至出現了幻覺。
等等,好像不是幻覺!
是真的有人在前方雪地裡狂奔!
玄負雪的第一反應是隐藏在幻境中的欲魔終于按捺不住,要朝他們出手了麼?
現下她與凜遲在雪地裡挨了三個日夜,正是精疲力竭、身心俱疲的時候,而欲魔蟄伏已久,雙方若是對上,還指不定鹿死誰手。
她繃緊了後背,屏息斂神。
可那道身影漸漸近了,是個一身破爛的白底金紋長袍,身上還挂着斑斑血迹的女子。
那女子手持一柄斷劍,長發蓬亂,神色驚恐,踉踉跄跄地似乎在逃命。
等她靠近,玄負雪看清了那女子的臉,随後猛地扭頭看向凜遲——緣由無他,那女子的長相,簡直與凜遲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