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鮮魚館的魚做法多樣,味道鮮美。淩岓向來最愛吃魚,可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一頓飯結束,第三位客人也沒來。
關揚焦躁不安地看了看手機,最後得知對方臨時有事的消息,才松了口氣——賀一川失蹤以後,他就變得疑神疑鬼,有時候一天能給家裡人打十幾個電話問平安。
關揚家就住在安河公園旁邊的安河花園,從鮮魚館出來,步行也隻用十分鐘,開着車,一轉眼的功夫就到了。
“随便坐。”關揚家在十九樓,輸完門鎖密碼,他從鞋櫃裡抽出一雙新拖鞋給淩岓。
這套房子的布局很好,三室兩廳,坐北朝南。一條開闊的大陽台能看到大半個安城的夜景。
四四方方的客廳裡擺着一張價格不菲的實木茶幾和沙發;電視櫃上沒有電視,隻有關揚這些年來獲得的各類獎項和一張他同年輕女孩的合照。
合照旁邊擺着一尊銅像,看起來不像菩薩不像佛,更像是東南亞一帶的神。銅像面前放着一個香爐,裡面的香灰已經漫溢出來,關揚也懶得清理。
“就是這個。”淩岓參觀客廳的空檔,關揚從邊櫃裡拿出一個盒子。
打開盒子,裡面赫然是一段人類的胫骨和一隻腳骨。從長度和大小上來看,不像是成年人的。
“什麼辦法都想過了,水淹、土埋、火燒,就是不行。”關揚盯着盒子,精神快要崩潰了。
“再扔一次試試。”淩岓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他打算先親眼看看究竟有多離譜。
車行至二十公裡以外的郊區,路燈早已沒有了,月色傾瀉在車前蓋上,依稀還能聽到幾聲狗叫。
“就這兒吧。”關揚打了個寒顫,看了看四周,“這夠遠了,鳥不拉屎的地方沒人來。”
車後備箱裡放着一小桶汽油和一瓶滅火器,關揚提在手裡——這是今晚要用到的工具;淩岓拎出一把鐵鍬和兩大桶水,把車鎖好之後,抱着盒子和關揚往兩邊的樹林裡走去。
“這鬼地方還沒開發,咱不會遇到壞人吧。”
樹林裡靜得吓人,枝葉把月亮擋得嚴嚴實實,一絲光都透不出來。關揚打着手電,攥緊手裡的汽油,心底莫名湧上一股寒意。
“我覺得咱倆比較像壞人一點。”淩岓看了看汽油,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鐵鍬,總覺得自己現在像個犯罪分子。
“就這兒吧,就這兒吧。”
走了一段時間,聽到潺潺水聲,淩、關二人決定就在此停步。
關揚咬咬牙,把盒子裡的胫骨和腳骨用鐵鍬拍了個稀碎;然後再用汽油把整個盒子前前後後淋了個透,這才用打火機點燃。
淩岓提着滅火器,随時準備撲滅擴張出去的火星。好在一直到整個盒子燒成灰,火勢也沒有蔓延。
“澆水澆水。”
明火滅了,兩桶水把餘燼澆了個透,關揚又用腳使勁兒踩了幾下,再和淩岓用鐵鍬把這堆灰燼用旁邊的泥土埋起來,這才算完。
“我倆真不像好人。”一整套活兒幹完,淩岓覺得熱得慌,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笑道,“我們像那種午夜抛屍的犯罪分子,反正不是好人就對了。”
“你說,明天不會再回來了吧。”關揚盯着那堆被壓瓷實的土,沒心思回應玩笑話。
“放心吧。”淩岓收起鐵鍬,看着關揚的樣子,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句“回來也沒事,見招拆招”生生被咽回了肚子。
“救命啊!救命——”
兩人正要走,忽然聽見附近傳來一陣女孩的尖叫聲。淩岓和關揚打了個手勢,循着聲音的方向摸過去。
“咳咳,饒…饒命…”
淩岓和關揚趕到聲音發出的地方時,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五大三粗的男人被一個身着襯衫、紮着高馬尾的姑娘掐住脖子抵在樹上,看樣子已經昏死過去;兩個人旁邊坐着一個瑟瑟發抖的女孩子,此刻正嗚咽着低聲哭泣。
掐人的姑娘胳膊纖細,借着手電光看過去,她的手臂隻有淩岓胳膊的一半粗。
“姜大夫?”淩岓猶疑着開口。
女孩聞言松開了手,男人軟軟從樹上滑下來,像一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
“淩岓。”姜泠拍了拍手,走到女孩身旁,把她身上滑落一半的外套又往上蓋了蓋,輕輕安撫着,“沒事了,沒事了。”
“小妹妹,你還記得你家在哪裡嗎?我們送你回家。”淩岓從後視鏡裡看見女孩的情緒稍微穩定一點,這才溫柔發問。
“我家不在這裡。”女孩抽抽嗒嗒流着眼淚,姜泠摟着她,輕輕摩挲着她的後背。
“唉,吃點東西,送警局吧。”關揚從車裡翻出兩塊蛋黃派和一瓶水遞給女孩。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安城市公安局内,幾人恰好碰上受理賀一川失蹤案的民警值班。這位民警是位老警察,經手的這類案子也不少,面對蜷縮在長椅角落裡的小女孩,态度溫和得像春風一樣。
“我…我叫周盼,盼望的盼。”
“這麼晚了,你們去那兒幹什麼?”
姜泠、淩岓和關揚被另外兩位警察分别帶去做筆錄。了解完事發過程後,民警話鋒一轉,尋問三個人去那兒的目的。
“和男朋友吵架了,生氣,去郊區散步。”
這套說辭是淩岓在路上編好的,姜泠原本不願意接受這套說法,但細想之下,自己也實在說不上來為什麼出現在那兒,隻好勉強沿用。
“前兩天發現前女友送的禮物了,這不是一生氣就鬧脾氣離家出走嘛,我倆就去找她。”淩岓老老實實坐在警察叔叔對面,滿臉誠懇。
“汽油和鐵鍬幹什麼用的?”民警狐疑着看了淩岓一眼。
“埋禮物,當着她的面把前女友送的東西都燒掉、埋掉,這才答應跟我和好。”
淩岓手心裡有些冒汗,要是告訴民警,拿着這些東西是為了埋人骨,那他和關揚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行了,走吧。你們是目擊證人,這兩天盡量不要離開本市,後續有問題會随時聯系你們的。”
筆錄做完,出勤尋找那個五大三粗作案者的幾個警察也回來了。幸運的是,警察到的時候,那男人剛醒,腳還沒擡起來,就被警察叔叔一左一右鉗回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