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看見了憑空出現的地下第二層都得大吃一驚——譬如現在,淩岓正和衛斯誠并排站着,一起瞪大眼睛盯着眼前向下的樓梯。
“你确定這是你家?”左邊的人先開口。
“确定。”右邊的人再回答。
“你以前,就從來沒發現過還有這麼個地兒?”左邊的人繼續問。
“沒有啊!”右邊的人看了看樓梯那頭黑黢黢的地方,堅決搖頭。
“我本來說去儲物室拿點明天要帶的東西,結果燈壞了。也不知道被什麼玩意兒絆了一下,這個就出現了。”衛斯誠說着,還不忘看一眼身後那個位于地下一層的儲物間。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姜泠不明白身邊這倆人,出現在家裡的暗室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衛斯誠準備去找兩支手電筒,但一轉頭看見牆上的開關,順手就按下去了。
“咔哒”一聲——樓梯兩側的燈亮了起來,樓梯下對着的紅木門立刻便被這頭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這怎麼還有把鎖,等我去上面拿個榔頭…”
“哎哎哎别拿那個。”淩岓扽住身邊人的衣服,把他拽了回來,“用榔頭砸就太明顯了,伯父伯母一回來就會知道是誰幹的。”
“那你說怎麼辦?”
“撬…撬吧。碰巧我學過這個手藝。”
或許是年代有些久了,這把老式挂鎖沒費淩岓多大力就被打開了。推門進去,一股沾着潮濕黴味的灰塵撲面而來。
“咳咳,這放得什麼這是…”
衛斯誠摸了半天沒摸到開關,眼前突然一亮——姜泠手裡攥着一截拉線。
“你家風格還挺齊全。”
淩岓借着老式拉線燈的昏暗光亮,把眼前的屋子掃了一圈,得出這個結論。
一張舊桌子、一條長木凳、兩面靠着牆的大衣櫃,還有一個挂在頭頂上的拉線燈——這就是這個房間裡所有的東西。
桌子上有許多裂開的細縫,姜泠柔軟的指腹觸到滿是裂痕的桌面時,一股極濃烈的情感湧入她的腦海。她觸電般地縮回手,趔趄着向後退了兩步。
“怎麼了?”淩岓下意識伸手在後面攔了一把,随即走上前也跟着摸了摸桌面,“沒什麼不對啊。”
“剛剛沒站穩。”姜泠含糊着應付過去,卻感覺自己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即便在湔山或是六溪,她也從未遇到過這樣強烈的情感附着在某個物件上。
“嘶——”兩個大衣櫃完全占據了房中的兩面牆,衛斯誠拉開其中一個衣櫃的門後,倒吸一口涼氣——這個衣櫃中挂滿了畫。
除了挂着的,櫃子中僅有的兩個抽屜裡也塞滿了放着畫卷的錦盒。
不同于房間裡已經生滿黴點的牆壁,櫃子裡的畫被保存得很好。衣櫃裡裡外外都被人刷上了厚厚的桐油;挂在櫃牆上的畫被覆上了厚厚的防水膜;那些錦盒外面也套着全封閉的玻璃罩子。
“這是…仕女圖嗎?”淩岓應聲走過去,仔細看了看,又察覺出什麼不對,“這畫的,好像都是同一個人啊。”
正面的、側面的、長幅的、方寸的…每一幅畫上都有且隻有一個人,一個神态姿勢各異卻眉眼相同的女人。
淩岓走到另一個櫃子前,伸手拉開了櫃門,裡面亦是如此——全放着畫有同一個女人的畫。
畫裡的女人有時坐在案幾前、有時倚在樹蔭下;有時手裡握着一把團扇、有時指尖捏着一支毛筆……
單從畫上看,這女人生的很有特色。
她長着最标準的鵝蛋臉;一雙杏眼流轉無盡波光。她的兩片嘴唇有些厚,和圓潤的鼻頭搭在一起,卻恰到好處地構成一副圓潤溫和的面相。
“這就是傳說中的珠圓玉潤吧。”衛斯誠看得有些呆了,畫裡的人絕不是現代意義上的大美人,卻另有一番風韻。
“你認識她嗎?”聽完淩岓的描述,姜泠轉頭問自己的師弟。
“肯定不認識啊。”被問的人撥浪鼓似的搖頭,“這一看就是古代人,我又沒穿越,别說認識了,連和她長得像的都沒見過。”
“這會不會是古代的哪個名人?”淩岓用軟件識了半天圖,沒一個和畫中人相似的,“還是出自哪個著名的畫師?”
經他這麼一提醒,衛斯誠趕緊上前看了看畫上的落款。果不其然,每幅畫的作者都一樣——青木。
“青木是誰?”好不容易發現了些端倪,結果卻是一個無處可查的名字。
“會不會是阿姨?”姜泠在一旁輕輕問道。
“不可能吧。”站在衣櫃前的人一愣,斬釘截鐵地否認,“我媽又不叫青木,再說也沒見她會畫畫啊。”
“我們要不還是問問伯父伯母吧。”淩岓覺得這樣盲猜毫無意義,還不如直接問清楚。
“算了算了。”衛斯誠把櫃門關上,“就像你說的,萬一真是他倆誰的隐私呢?我豈不是要闖禍?”
“這是什麼?”順着聲音看過去,姜泠手上正拿着一個長方形的東西,那長方形上面刻着幾道花紋,看起來像是銅器。
“管它是什麼呢。”衛斯誠把長方形的銅物件揣進自己口袋裡,“我們隻拿這一個,有機會順着這個查一查。”
挂鎖被重新挂回紅木門的時候,姜泠似乎聽見有人跟她說了聲“後會有期”。那聲音溫柔極了,隻是隐隐約約的,讓人聽不大真切。
回家的時候,何槿頤和淩峰坐在客廳裡,雙雙把目光投向了進門的人身上。
“還沒睡啊?”淩岓被這倆人盯得發毛。
“老實交代,今天見誰去了?”何槿頤笑眯眯地看着兒子,隻是她的笑裡還帶着八卦的意味。
“見朋友啊。”
“什麼朋友?男的女的?”淩峰也跟着湊熱鬧。
“有男有女。”淩岓端起杯子,将裡面的水一飲而盡。對于父母的這種打探,他早就習以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