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昨晚和我們分開以後去和同學喝酒了嗎?”淩岓的臉出現在眼前,他也摸了摸衛斯誠的額頭,确定沒發燒。
“喝什麼酒?昨天晚上我不是叫你和我姐來看我們家那密室嗎?”床上的人此刻顧不得誰的臉色,他幾乎要跳起來了。
“看來孟醫生說的沒錯,他可能就是發癔症了。”明樾一臉無奈,歎着氣走出了房間,姜泠跟着進來了。
“姐,姐你從不騙人的。你說我們昨晚在哪?是不是在我家那個密室裡?”看見姜泠,衛斯誠像看見了救命稻草。
“哪有密室?”姜泠反問,“你呀,做噩夢了吧。”
最親近的人都沒和自己站在一邊,衛斯誠覺得孤立無援,急得想抓狂。他的大腦中閃過密室裡的一幕幕場景,最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姐,可能你們說得對,我真是喝斷片了。”
“那你們在哪找到我的?我當時身邊沒别人了?”衛斯誠反客為主,希望從對面兩人的話裡抓住他們幫着母親撒謊的把柄。
“是伯母找到你的,我們不知道具體情況。”淩岓麻利接過話茬,把鍋推給了明樾,“伯母說你生病了,去西藏的事情要遲兩天。我們反正也沒事兒,就來看看你。”
“姐?”衛斯誠無比真誠地看向床邊的姑娘。
“阿姨說,你是喝多以後吹了涼風,所以才會發燒。”對淩岓剛剛那番說辭,姜泠不承認也不否認,“好好休息吧,等完全好了再去西藏。”
衛斯誠不再辯解什麼。隻是目送着兩人離開房間後,他一個翻身下床,躲在了樓梯拐角處。
“謝謝你們。”他聽見母親的聲音響起。
“應該的。”淩岓回答她。
“很抱歉,把你們也牽涉進來了。”明樾又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希望小誠早點好起來吧。”這句來自姜泠。
衛斯誠回到房間,怎麼想怎麼覺得奇怪——芝則和桃林經曆的事情是夢,他毫無疑義。可要說那個真實存在的密室也是夢,他一百八十個不信。
母親和同伴的對話沒有什麼實質内容,聽起來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可他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尤其是母親那句“抱歉”的話。
“他們肯定有事瞞着我。”衛斯誠在備忘錄裡打下這幾個字,又飛快地把這句話删掉。
“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
床頭放着一本書,書的扉頁上寫着這句話——這是師父的字迹,用來對付現在的情況剛剛好。
原計劃推遲到了一周以後,到達貢嘎國際機場的時候,迎面來的晚風和衛斯誠夢裡的别無二緻。
一個星期以來,他想盡辦法從不同的人嘴裡套話,最終什麼都沒套出來,還收獲了幾個人對智力障礙兒童的關心。
“小衛,這兒!”夢裡的皮夾克寸頭此時正站在機場門口沖着來人揮手,嘴裡的台詞也大差不差。
“好久不見,你真是長大了。”寸頭把三人的箱子碼進後備箱,順便拉一拉家常。
“我記得,您小時候抱過我。”衛斯誠熟門熟路地接上對方的話頭,“但我那時候太小了,有些事情記得不一定準确。您是表哥是嗎?”
“對!我是你表哥,不過屬于那種非常非常遠的親戚關系。”寸頭對二十幾年沒見的人認出自己這件事頗感吃驚。
“表哥好。這個是我姐姐姜泠,這位是我朋友淩岓,這趟我們仨一起來辦事兒。”
“哦對了,我們現在是直接去芝則嗎?車上有沒有盒飯,餓死我了。”
介紹完同行的兩人,衛斯誠絲毫沒給對方插話的機會,緊接着就問接下來的行程。
“額…沒錯,我們直接去芝則。達瑪明天早上回來,姑姑的意思是你們明早能和達瑪見一面。”
寸頭奇怪衛斯誠怎麼會知道訂盒飯的事情,不過他也沒多想,和另外兩人握了握手:“兩位好,我叫曾宇,這次來這邊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我。”
“不是說是伯母的朋友嘛,怎麼又成親戚了?”握手的人問。
“是朋友,本來應該是達瑪的丈夫過來接你們。但是祖巴上周碰見點意外,不方便過來,所以換成我來了。”
一樣的車型、一樣的路線——坐上車後,衛斯誠往後排一縮,閉眼假寐,一句話都不說。他在等,等過了高速收費站後的那個老牧民和那場雪。
“你們冷不冷?車後面有毛毯,冷的話自己裹上。”曾宇說着,不忘把空調暖風開大。
高速收費站已經過去了,衛斯誠睜開眼,果然看到前方不遠處的牦牛群和跟在後面的牧民。夜空中飄飄揚揚的雪花和牧群幾乎同時出現,讓縮在後排假寐的人更加确信上周的經曆并非做夢。
“咱們得開快點,等會兒雪下大了,路就不好走了。”等牧群過去,曾宇一腳油門,車子像離弦之箭一樣飛了出去。
衛斯誠靜靜等待着招待所和盡頭房間那鬼魅的出現,卻沒防住猛地向前撞去——這輛疾馳路上的越野不知為何,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
曾宇拍了拍方向盤,“好像是熄火了,我下去看看。”
雪越下越大,車的引擎蓋被打開又合上。曾宇繞着四個輪胎仔仔細細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一點異常。
“抛錨了嗎?”淩岓也下車幫忙。
“不是,不是抛錨。”曾宇指了指車胎,“我看了,不是發動機和輪子的問題。”
“會不會是沒油了?”下車沒有幾分鐘,兩人的頭發已經被雪染了個花白。
“那也不應該,我來的時候加滿油的。”
“先上車吧,外面太冷了。我們上車看能不能叫救援。”
四個人的屏幕上不約而同地顯示出一個叉——沒信号。不僅車上沒信号,附近稍微高一點的地方也沒信号,求援的計劃暫時擱淺。
“好在油箱還是滿的,車裡也有點吃的,堅持一晚上應該沒什麼問題。”看着曾宇滿臉焦躁,淩岓試着平複他的心情。
“你們不知道,這條路不在國道和省道上,平常來的車不多。”曾宇想點煙,但看了看車裡的姑娘,又把煙塞了回去,“不知道這個雪還要下多久。”
“希望雪趕緊停,我們趕緊到芝則。畢竟附近人都說,這段路是鬼路,要真遇上什麼事兒就完了。”
一大塊冰雹砸在前擋風玻璃上,曾宇的五官擠在一起,愁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