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善惡,骨醫也會有善惡。”姜泠言簡意赅。
服務員來加湯,看見這三人嚴肅的神情,動作都下意識變輕了。
“就和有些人一樣,一旦有了權力就想做惡、就想支配其他人。更何況有這種非凡能力的骨醫呢?”淩岓接着姜泠的話說道。
“但問題是我們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想查都無從下手。”以前都是姐姐布置任務,然後再由他來安排人手完成。可最近的事情就像捆住自己的亂麻,讓衛斯誠頭疼不已。
“理清思路,突破口很好找。”姜泠這句話像一顆定心丸。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大緻可以分為兩條線。第一條線是刀疤臉那夥人,他們的目标是小猛,與洪鐘無關。”
“第二條線是洪鐘。請柬肯定是綁架他的兩撥人中的其中一夥寄的。兩張請柬的内容都是參加葬禮,第一個葬禮之所以沒有任何異常,可能就是為了引我們放心進入陰幛。”
“那麼突破口就很明顯了。以老洪為中心,從兩封請柬和兩個葬禮入手追查。”聽姜泠分析完,淩岓心裡也有了一個大緻脈絡。
“第二個葬禮好說。”衛斯誠想到在天地大酒店門口救過的人,一拍腦袋道,“那個心理咨詢師,好像是叫裴心,她說她也要去陽市的葬禮來着。可是我們在陰幛裡沒看見其他人,那就說明第二個葬禮确實存在,隻是我們走錯了。”
“那天給我們指路的人有問題!”想起那個孤零零的老頭,衛斯誠恨得咬牙切齒。
“請柬是一起發來的,裴心作為心理咨詢師又剛好都要參加上面的兩個追悼會。那麼除了設套之外,說不定這兩個逝者之間也有聯系。順着這個查一查,說不定能查到更多線索。”姜泠繼續補充。
“所以我們現在先把精神病院那條線放一放,全身心地追查葬禮的事兒。”淩岓最後做總結,“查消息就交給我吧,老鄭這個挑夫可不是白做的。”
一頓火鍋吃完,一場旅行結束。黃葉從樹梢上飄飄揚揚落下,與泥土化為一體。空中劃過一條飛機飛過後留下的白線,那是回到禾城的航班。
從南到北,從内陸盆地到沿海平原,秋雨連綿,沒有例外。
洪鐘的傷已經開始結痂了,加上醫護的悉心照料,他甚至可以拄着拐杖自己走路了。一行三人剛出機場就直奔醫院去探望他,把他感動得不行。
說完青城山中的寺廟、住持、兩棵千年老樹精和那三道考驗後,輪到洪鐘開口了。自打從陰幛出來,洪鐘把能翻的書都翻了一通、又把該問的人都問了一遍,可謂是想盡一切辦法查資料,這才獲得了些新發現。
“你們絕對想不到,陰幛是出自誰手。”洪鐘一開口,說書人那股氣勢就上來了。
“誰?”衛斯誠很配合,像極了捧哏的。
“出自小姜的老前輩,骨醫計枵之手。”
“計枵?”聞言,衛斯誠用手肘暗暗搗了搗姜泠,“骨醫代志裡的每一位我都記得,可是從來沒見過這個名字。他是哪兒的骨醫?”
“沒記載也正常,計枵這個名字還是我退隐說書界多年的師叔告訴我的。據他說,最早有關于陰幛的記錄中曾明明白白地提到,為煉出怨骨活屍,骨醫計枵統共制作了三樣東西。”
“一是讓小姜受傷的銷骨針,七七四十九根針各有不同功用,紮人人死,紮鬼鬼亡的變态針灸術是也。二是一把銀柄月牙彎刀,刀把的正面刻着一個環眼紅須羅刹,反面刻着一隻三翅斷足飛鷹。這彎刀見血封喉,能斬閻羅,能殺神佛。”
說到這兒,洪鐘咽下一口熱水,全然沒注意到姜泠的異常神色。
“那麼第三,就是陰幛,我們剛從裡面逃出來的陰幛。想必諸位都聽說過‘鬼打牆’,這是說人在晚上或荒無人煙的地界兒行路時,找不着方向,來來回回在同一個地方打圈。而計枵創造出來的陰幛與鬼打牆有異曲同工之處,它們都會讓人迷失其中,找不到現實的路。”
“但它們又不完全一樣,鬼打牆能被解釋為行人意識模糊的狀态。可這陰幛要比它毒得多,而且不能用人本身的意識狀态來解釋。”
“其一,陰幛并不隻是把人困在同一個地方。它就如同看得見摸得着的海市蜃樓——人進得去,還能随着不斷走動探索出新世界。簡單來說,陰幛裡是一個單獨的世界,無窮無盡,人不會一直在原地打轉,但也絕不能輕易走出來。”
“其二,陰幛是由枉死冤魂和活人生氣煉成的。二者經計枵之手,變成一道道戾氣十足的幛子,遮天蔽日,直把誤入其中的一切生靈活活困死為止。”
“其三,陰幛之中會有一個引路人,負責把骨醫不想殺卻困進其中的人平安無事地送出去。我師叔說,最早的引路人是計枵女兒。因為和他血脈相連,所以他的女兒不會被陰幛内的東西影響。至于再後來的引路人是什麼條件,我師叔還得繼續查一查才知道。”
“這麼說,紙紮鋪老闆實際上是陰幛裡的引路人?”淩岓問,“那故意給我們指錯路的老頭又是誰?”
“我記得他說他是因為生意特殊才留在那兒的,難道成為引路人的條件是要做喪葬生意?”衛斯誠跟着問道。
“咳咳——你們不要着急,現在還不是提問時間,我還沒說完呢!”洪鐘被一連串的問題嗆住了,姜泠伸手給他順了順氣兒,這才止住咳嗽。
“我剛剛說,計枵做出這三樣東西的目的是什麼?是為煉出怨骨活屍!”
“怨骨,就是飲恨而終之人的遺骸。恨的原因千奇百怪,沒有恨到死不瞑目的地步,都不足以被計枵利用。活屍就更容易理解了,銷骨針幾針下去,不出幾天,活人的三魂七魄就會被生生剝離出來。剩下一副填滿陰毒怨恨的軀殼,随時能為施針人驅使。”
“我勒個豆!論惡毒,誰能比得過他啊…”聽故事的三人目瞪口呆。
“就是說嘛!”說得興起,洪鐘猛一拍大腿,剛巧碰上十個纏着紗布的指頭,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就是因為煉屍奪魂之術太過惡毒,計枵早早就噶了。有人說是報應,也有人說是别的骨醫為民除害。無論如何,此人心思歹毒,壞事做盡,和他同時代的幾個一心向善的骨醫曾聯合聲讨過他,然後他就被你們這個行當完全除名了。”
“洪鐘,你的信!”護士從病房外探進頭,把一個牛皮紙信封扔到病床上。
拆開信封,猩紅的大字和兩張照片映入眼簾,洪鐘的聲音跟着戛然而止——
“低賤身,破爛命,心懷鬼胎千金魂;七月七,九月九,月隐花落披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