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說點近現代的!尤其近代的,三國稍微有點遠。”淩岓阻擋不了身邊人“一心工作”的熱情,于是也正經起來。
“近代嘛,最著名的就是衡陽保衛戰,也叫衡陽會戰,1944年發生的戰役。”船工會了意,馬上飛到近代史,“知不知道啥叫東方的‘莫斯科保衛戰’?”
兩人搖頭。
“那知不知道我們衡陽為啥是全國唯一的抗戰紀念城?”
兩人繼續搖頭。
“四十七天,整整四十七天!我們衡陽在外無援軍,内無彈藥的境地下死守了四十七天!”船工很是驕傲,卻也有點心酸,“從六月份到八月份,彈盡糧絕啊!那時候還有痢疾,再加上營養不良、缺醫少藥,現在人都不敢想他們是咋個把這座城市守住的!”
一番話勾出淩岓參軍時的責任感了,他想說幾句感慨,可船工沒給他這個機會——“知道巷戰不?”——船工又問。
這次兩個人都點點頭,這是從小就聽過的。
“打到最後,都是巷戰。那個時候不分百姓和軍人,隻要有個武器,都能上戰場拼命!光是為了挖工事就犧牲了三千多人!還有小西門、回雁峰、嶽屏山…用鮮血捍衛國土在我們衡陽人這裡可不是一句空話!”
“了不起!真的了不起!”淩岓由衷感歎,“守城的官兵了不起,衡陽人了不起,湖南人也了不起!”
“是啊。”姜泠也接上話,“人家說‘川軍不負國’,湘人也一樣。早就聽說湖南人有血性,聽您這麼一說,真覺得不容易。”
這話說得誠懇,淩岓不敢置信地看向身邊人,“你也知道這些?”
“……”姜泠被問沉默了,好半天,她才十分嚴肅地回答,“骨醫隻是有點常人沒有的本事,這并不代表我們不學習。近代史是每個國人都該記得的曆史,我為什麼不知道?”
“對,說得對!”提問者聽了,心中油然而生一陣說不上來的高興。
船工在一旁聽着,為兩個年輕人的誇贊而喜悅。他從船尾拿出一張地圖遞過去,“這是地圖,你們看。紀念廣場、和平鐘、文化牆離這裡都不遠,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絕對值!”
“能來這一趟就夠值了。”淩岓收下地圖,決心去看看,“您也不得了!一聽就知道您對衡陽會戰的了解不少。”
“那當然!我們家老爺子可是實打實經曆過的!”一提起這事,船工更自豪了,“雖說他也是個平頭老百姓,但他也是經曆過的!他還給那些官兵們做過飯呢!”
“那也很了不起。”姜泠從話裡抓住一點關鍵信息,問船工:“那您家老爺子認不認識還活着的官兵?我們也想去探望老兵,向先輩緻敬。”
“應該有吧。”船工搜索記憶無果,決定先留個聯系方式,“我回去問問,有的話給你們打電話。”
無心插柳柳成蔭就是如此——淩岓本意是想以打聽消息的名義,在湖光潋滟的秋色美景中營造出一點浪漫氣氛的,結果浪漫氛圍沒營造起來,消息反倒真有可能打聽到。他也不知該笑還是該無奈,隻能一邊慶幸,一邊在心裡暗暗叫苦。
船工沒說大話,他的确有個親身經曆過會戰的老太爺。老太爺記性還不錯,人也健談,聽說有年輕人對這個感興趣,二話不說就給了幾個老朋友的住址。
好巧不巧的是,老太爺給的地址就在老鄭朋友說的那個村子裡。按照船工轉述過來的說法,當時會戰結束,有一部分傷病員就定居在了這裡,和當地的女子結親,慢慢成為這裡的一員。如果要找人,那去這個“老兵”村是最有希望的。
得了消息,姜泠更想早點奔赴最終目的地了——骨醫要想尋骨,要麼有骨肉血親做尋路者,要麼有亡者最貼身的東西做引子,否則即便知道了大概在什麼區域,也難說能找到遺骨埋葬的确切位置。
一般來說,骨肉血親必須為子女,隔代的孫輩都會讓尋骨的難度更加一層。同時,以人作為“指南針”的方法向來屬于下策,被選中的血親很容易會在尋骨的過程中遇到些邪門事兒,輕則感冒發燒,重則失魂落魄。
當然,阚興華當年離家時的三個孩子,有兩個都去世了,隻剩下一個阚銘的奶奶,偏偏現在還躺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就算想用血親之法,客觀條件也不大允許。
姜泠翻遍了殷漠留下的古籍資料,又讓衛斯誠查了再查,最終還是沒能找到更好的尋骨方法。于是她決定去這個“老兵”村碰一碰,如果能找到當年和阚興華認識的人最好,要是能找到一星半點的信物,那更是上上大吉。
她低着頭思考這些事,全然沒注意到淩岓在後面說了些什麼。等她刹住腳時,淩岓的話也說完了。
“你說什麼?”姜泠隻聽見最後兩個字——一起。
“看來你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啊。”淩岓并不惱怒于身邊人沒聽自己說話,反倒還松了口氣,“沒什麼,下次有機會再跟你說。不過,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投入。”
“我在想,今晚就動身去那個村子。”姜泠有話直說,“我先去,你們随後來。我先去看看那村子的環境,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