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公仔直到渾身裹滿飯香都沒有送去原也手上。
宋其松總在某些自認為重要的時刻糾結,他向來追求一個完美無瑕的團圓結局,隻要這過程多那麼點不可控因素,他便會一下變作八歲的松子,困在小小的身體裡,無論怎麼張嘴也發不了音。
而現在就是這樣的時刻。
臨别、路口,燈下影和即将交錯的手。
向時齊遞給原也打包好的飯菜,還叮囑到:“這個飯盒是不能直接加熱的知道嗎?”
原也點點頭。
向時齊覺得自己簡直有操不完的心:“微波爐轉個三分鐘就差不多了,不要轉太久你也知道吧。”
原也懶懶散散回:“嗯哼。”
“嗯哼是什麼意思?”向時齊敲他腦門,“哥去外地上班你該怎麼辦,你還嗯哼,态度端正一點ok嗎?”
原也于是挺直腰杆:“收到長官。”
但下一秒又立馬塌下,朝宋其松努努下巴:“但是不還是有松子嗎?”
宋其松眨眨眼,這才從糾結中稍微回神,舉起手向他哥保證:“有我,一切安心。”
向時齊當然想安心,但這配置實在讓他放不下心,最後隻得歎口氣:“總之有事随時打電話。”
“好。”
話音落地,代表一段話題的結束,這信号太危機,以至于宋其松先于自己的意識做出動作。
“等等。”
原也剛轉向的腳停步,偏着頭看他。
向時齊也納悶:“還有什麼事嗎?”
手中的玩偶如千鈞重,如此拉拽他咽喉,于是沉默。但這沉默隻是片刻,沒幾秒,宋其松便回到最讓他輕松的模式裡。
“沒什麼。”宋其松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點笑,“我隻是想問明天早上去學校原也哥你和我一起嗎?”
“那肯定。”向時齊幫他答,“他至少還有車,怎麼樣都方便點。”
原也也肯定他:“一起的。”
“好。”宋其松頓了頓,告訴自己或許可以再多呼出一口氣,連着一點點真心,連着那一隻為原也所抓的玩偶。
“這是我抓的娃娃,”宋其松假若平靜地遞過去,“哥哥你要嗎?”
但話一出口宋其松就後悔,在遞過去那一刹他便回想起玩偶早已沾滿飯店的氣味,再一細想,剛剛那話怎麼聽都不對,像是命令,從上而下,傲慢無比。
這完全不對。
宋其松垂下眼,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似乎變了太多,人與人之間分明隻作利益關系,人同人之間分明不可以傾注太多情緒,每一寸的過線,都是危機的象征。
隻是怎麼到原也這裡,就像是失了效。
宋其松讨厭情緒失去控制,也讨厭情緒被影響,最讨厭的還是等待、是在某一瞬又成為了八歲時弱小的自己。
“要的。”原也這回接受得十分迅速,“謝謝松子。”
宋其松愣一下,又确認道:“真的?”
原也點頭,看起來還有些不理解松子為什麼要這麼問。
當然要,畢竟這是松子十多次才抓來的唯一一個娃娃,雖然不算多可愛,但挪用楊子胥的話來說,也頗具有意義。
意義這詞好,意義加上松子,那就是雙重意義,多珍貴,原也當然得要。
宋其松還不信:“但是這有點沾上味道了。”
原也拍拍小熊,頗不在意:“等下挂挂就好。”
宋其松繼續說:“它看起來沒有那麼好看。”
原也舉起這隻脖頸套上花瓣頭套的公仔假裝端詳兩秒:“确實——”
松子的心立馬停住。
“但是是你抓的。”原也看向宋其松,特别認真道,“所以具有意義。”
松子的心再度活躍起來。
很顯然,這詞徹底取悅到了宋其松,方才那窄小如刺的郁悶一下消散,他也一下從八歲的松子唰一下長做十八歲的松樹——多高大,多自在。
宋其松想,如果影響他情緒的是原也的話,看起來似乎并不糟糕。
“那楊子胥的沒有意義嗎?”松子假裝求知。
神色看起來特認真,像是真的想知道意義在原也這裡的具體定義與分級。
“他那個…”原也眨眨眼,像是在想作為哥哥,還是好哥哥的身份該怎麼圓場,“有可能因為他抓的太多了?”
原也擰着眉頭繼續想:“有可能确實太醜。”
宋其松還附和:“确實。”
原也最後定下結論:“因為他看起來并不是專門給我抓的。”
因為不是特地的,所以就算有意義也不算作屬于原也的意義。
宋其松深以為然:“對,不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