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中心城。

秋高氣爽，天氣晴朗。大雁呈一字隊形略過藍如水洗的天空，空氣中隐隐有了冬天的感覺。

甯彬和多日不見的上官瑞坐在醫院樓下的小花園裡，随手揪了片冬青葉子。

“你昏迷這段時間，聯盟進行了一圈自查。除了王季青交代的，還查出來兩個和進化派有聯系的人。”

上官瑞連着加了一周的班，眼下的烏青遮都遮不住，“沒有姓喬的。”

甯彬換了件厚外套，悶悶的咳了一陣，啞聲說，“我知道了，進化派的據點呢？”

“情況大緻和新北村那邊差不多。”上官瑞疲倦的說，“我們找到的時候就已經空了，培養皿的确是标的O代編号，但照目前來看，他們還沒有培養出來。”

甯彬還是在咳，“是誰給王季青提供的病毒樣本？”

上官瑞聽不下去了，擰開放在甯彬身邊的水杯遞給他，“喝水喝水，你這一圈真是遭罪了。傷口感染還感冒發燒，昨天我還聽佳佳說你晚上燒到快39℃。”

甯彬接過水杯，“她誇張了，她今天早上還嫌棄我挑食，揚言就算我餓死也不會再來給我送一次飯。”

上官瑞聽完狂笑不止。

“病毒樣本這事兒說起來有點抓馬，”上官瑞斂起笑，認真道，“X型病毒畏寒，因此隻有它被保存在中心城和北城區交界的實驗室裡，實驗室負責人正好認識王季青，被他拉入了新神教。”

甯彬了然。

進化派需要X病毒并非隻是單純的需要滅口，他們檢測實驗體是否進化也需要用到X型病毒。王季青想利用自己的身份能夠給他們穩定提供病毒這一點來進入進化派核心層，為自己謀求一個進化的權利。

甯彬的表情冷下來。

這個進化的意義是什麼？

進化派已知的實驗集中在初次分化年齡和哨向病研究，王季青很顯然兩個都不符合。他想要進行基因改造的原因，是不滿足自己的分化等級。

難道進化派已經研究出了促分化藥物？

這些東西，甯彬想想就頭疼。

多年來，進化派隐藏的太好，聯盟對于他們這些年的實驗知之甚少，他們究竟研究到了哪一步，甯彬不得而知。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搞清楚他們放在聯盟内部的眼睛還有多少？都是誰？

“你還打算回研究院嗎？”上官瑞小聲問，“我知道，你當初非要去研究院一定程度上是為了你母親的案子，這個案子現在怎麼樣了？”

甯彬搖搖頭。

母親在日記裡說的話終究太過籠統，甯彬查了很久，一直沒有頭緒。最終他選擇繼續母親的研究，試圖引出她所說的内奸。三年來，對方一直很沉得住氣。

甯彬現在并不能确定進化派就是母親口中的内奸，不過是他們的可能性很大，畢竟他母親的理論将進化派的人類基因缺陷論完全推翻，而她最終死于哨向病引起的車禍是進化派和聯盟都願意看到的結果。

甯彬手中的手機震了一下，他低頭看到是微信置頂的來信，于是告别上官瑞，自己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回撥過去。

對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甯彬恭敬道，“博士。”

“聯盟的人已經走了，沒有再提解散研究小組的事情。”他語調平緩，問道，“你怎麼樣？”

甯彬想了想，說，“我沒事，隻是有點感冒……”

博士打斷他，“我不是問這個。”

“停藥後，你的精神域是否還出現過失序前兆？”

遠離陽光的背陰處潮濕陰冷，甯彬剛在陽光曬出了點薄汗，實在是不該在這邊久待。他沉默片刻，回答，“沒有。”

博士的語氣立刻雀躍起來，“你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們再做一次精神力檢測，如果沒有問題，就說明你母親當年的研究是成功的！”

他的語氣中待了一絲哽咽，“她隻是沒來及的完成，她也沒有得哨向病！”

“嗯，我會盡快趕回去的。”甯彬和博士簡單告别後，放下電話，手指不自覺在受傷的右腕摩挲着，輕輕歎了口氣。

這個結果其實對他來說半喜半憂，甯彬閉上眼睛，覺得身上又有些發熱，腦袋又開始發沉。

他的目的，一個是為母親沉冤昭雪，另一個，或許這輩子都沒法實現了。

麻雀叽叽喳喳的落在他頭頂的樹枝上，陽光下的人們臉上洋溢着喜悅。X型病毒得到控制，六個城區一起解除戒嚴，多日來壓抑的陰霾一掃而散，回病房的路上，與甯彬同路的女生和電話中的同伴講了一路海鮮自助怎麼吃回本，聽得正在忌口的甯彬也有點想吃螃蟹了。

秋遊賞菊，吃蟹飲茶，她說着說着突然紅了臉龐，話音一轉拐到了同校研究生院的學長。電梯叮咚一聲，到達甯彬所在的樓層，他側身從女生身邊經過，注意到她穿着A大生物系的院服。

甯彬突然想起來早上妹妹說他們系要和生物系一起去秋遊，地點就定在了東鄉區新開的月明公園。

他正猶豫着要不要讓妹妹打包點螃蟹過來讓他悄咪咪的吃一點點，剛推開病房門，就看見謝楚坐在他病床上，面前還放着半包打開沒吃完的蝦片。

甯彬當即轉身要跑。

“你回來！”謝楚咬牙切齒，“你就非饞這一口嗎？你那嗓子都成什麼樣了？我說怎麼每次送飯過來你屋子都一股零食味，你還誣陷是上官瑞吃的！”